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计划之boss》作者:月神的野鬼 文案 这是一个很杰克苏的文案。 攻:前期内心阴暗,后期邪魅狂狷,长得很非主流(银发红眸),有报社倾向 受:这特么就一脑残,大脑回路诡异,经常异常放电。 一句话,我一直把你当徒弟,你特么却想一直上我…… 1V1,养成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未来架空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清,沉冽 ┃ 配角:牧冷 ┃ 其它:黑化   ☆、初见   牧清觉得,好人一生平安是世上最大的骗局。   他这一生,过的平平淡淡,在二十岁那年截然而止。那一天,他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个孩子不知怎么得忽然跑到了马路中央,一双眼天真无邪。牧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孩子抱在了怀里,整个人被迎头而来的车辆甩出去十几米。   他可以感觉到血流失的感觉,那一瞬间竟是没有痛觉。时间太紧,他只来得及捂住怀中孩子的眼睛,对着面前的路人说:“把我的心脏……捐给安华医院……牧冷。”   口腔里涌出鲜血,他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而后是一片寂寥的黑暗。   牧清觉得他死了,然而出乎意料,他在一片黑暗中竟然看见了一匹光幕。   光幕上是一个男人,银发红眸,一双眼冷冽如冰雪。他脚踏虚空,看着面前逐渐破碎崩塌的山河天宇,红眸中没有任何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漠然,仿佛世间万千种种都不曾入眼。   “看见了吗?”   牧清耳畔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他扭头看去,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黑影。   “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是时空的间隙,我是时空守护者。”黑影沙哑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虚弱,“没有时间了。”他站起来,牧清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股腐朽苍老的气息扑面而来,“牧清,你想再活一次吗?”   牧清心里噔的一下,半晌,他开口:“当然。我想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他牧清,从来不是轻言生死的人。他想活着。   “那好,我们来制定一个契约如何?”   牧清被气流甩到地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已又死了一次。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老人的话,他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总结下大致情况,这个世界像一片海,有数不清的支流,每条支流是一方时空,那黑影负责看着支流的走向。忽然有一天,时空里出现了一个异数,终极boss表示他要毁灭世界,原因是他心理变态人格障碍晚期,重点来了,终极boss人挡杀人佛当杀佛偏偏就他妈无人能敌。   世界差点就毁灭了。然后濒死的时空守护者决定扭转时间,这样虽说杀不了boss,但能回到过去改变boss的想法,让他早点从良。恰好这时候牧清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好,就你去了。   所以,牧清的任务是,教书育人,改变熊孩子的三观,把黑化掐死在萌芽中。   为了防止牧清在那个世界死的太早,守护者给他开了外挂,能瞬间转移的手环一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体质,以及金丹期的修为。   牧清忍不住想,他现在就像一个会七十二变的唐僧,能跑能打,吃他的肉还可以长生不老包治百病。   把熊孩子教好了,世界和平了,他只需找到几件道具就可以回到属于他的时空重新活一场。   相当不错的交易啊。牧清心情不错地吹了声口哨,现在,第一个任务,找到时年七岁的boss大人,开始他的教育事业。   手掌心似乎被塞了张条子,他摊开看了眼,云霞小镇。   看样子,守护者也就只能帮到这了。接下来,就是牧清的自由发挥时间了。   问了无数的路,牧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云霞小镇,看着繁华的街市,他想自己真他妈不容易啊,boss,等我,千万不要黑化。   在云霞小镇来来往往转悠了几天,牧清纳闷了,熊孩子怎么还不出现?   夜幕降临,牧清心中忧郁而感伤,打算再出门碰碰运气。走到一条僻静小巷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牧清听了会,然后朝小巷走了进去。   那声音,明显是某些违法乱纪的场合。   牧清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果然看见一群人在对地上一个人拳打脚踢,嘴中脏话横飞。   “□□生的妖怪!”   “他妈的敢偷老子东西,打不死你这杂种。”   牧清眼中一片锐利。在中国,对这种恶霸的行径他就恨之入骨,但是那时的自己文文弱弱,即使是遇上了也只能心中不平。现在,他有了能力,他想做点什么。   一个正在狠踢施暴的人忽然惨叫一声被掀翻,众人一愣,都回过头看去。   男人站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中,白衣不染纤尘。一头细碎短发之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亮干净。   “你小子谁啊,给老子上,打不死他!”忽然有人吼了一句。   牧清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接着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甩了出去。   “修……修仙者?”似乎有人颤抖地开口。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一个修仙者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牧清扫了眼地上的混混,眼中是微微的厌恶,他薄唇轻启,“滚。”   所有人几乎是飞快地消失了,只剩下牧清和地上那团破布一样的人。牧清不知道,地上那个人,从他出现起就看着他,用一双赤红的眸子。   牧清走上前去,地上的那团布很小,他皱了皱眉,这似乎是个孩子。看样子,他不该轻易放过那些人渣的。他轻轻地覆上孩子缩成一团的身子,轻柔开口:“别怕,他们都走了。”   孩子似乎僵硬了一下,接着缩得更紧了,牧清几乎看不见他的脸。这个孩子整个人都蒙在一块破布中,他甚至看不见他的一丝头发。牧清担心他的伤势,直接下手把他的衣服和头上的布扯开。   然后,牧清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眸子,他一下子震惊了。月光下,那孩子一头长长的头发闪耀着银光。   沉冽的手几乎被自己掐出了血,果然,他也觉得自己是怪物吗?他是不是后悔救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呢?沉冽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像他这样的怪物,其实不应该奢求什么才对吧。   牧清觉得一定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他那个高贵冷艳,风华无双,睥睨天下的boss,居然是这个蜷缩在破布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牧清的声音很温润舒服,轻轻响在沉冽耳边。   “沉冽。”   “沉冽,和我走吧。”   沉冽猛地抬头看向牧清,月光下那人的脸清秀干净,那双琥珀的眸子虽然复杂,但没有掺杂一丝的厌恶。他,居然没有厌恶着他,他说,要自己和他走。   很久之后,一道细细地声音响起来,“好。”   多年后,阴郁冰冷的沉冽把那个名叫牧清的人死死得禁锢着,逼迫着。他一遍遍在心底问他,为什么要抛下他呢?   当初,是你说要带我走的啊。      ☆、离开   牧清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果然是句大实话。他这一路走来,差不多把身上的东西都当掉了,什么手表,手机,甚至是钥匙串都当出去了。其实这些东西顶多算个工艺品,在这个奇异的大陆上精巧玩意数不胜数,故而牧清其实没有当到什么钱。眼下,他手头又开始紧了,他估摸着,下一步自己要么卖艺,要么卖身。   这个时候才体会到,节操果真不值钱。牧清叹了口气,低下身子摸了摸沉冽的头:“阿冽,你在这等我一会。”   沉冽小心翼翼地拽着牧清的袖子,低垂着眼,没有说话。牧清想,这孩子怕是担心自己被抛弃。虽说以后遗世独立天下无敌,可现在沉冽他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瘦弱的肩裹在破败的袍子里,看上去有种令人疼惜的脆弱,牧清心头一软,“乖,阿冽,我得去弄点钱,等我回来给你买包子。”牧清轻声哄着。   沉冽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接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慢慢放开了牧清的袖子。牧清觉得这孩子倒是真的乖巧,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没有注意到沉冽那一瞬间的僵硬。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甚至是有些宠溺地揉着那代表肮脏的银发。一直到牧清走出去很远,沉冽都定定着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那一瞬间,赤色的红眸里是与年龄极不符合的深沉。   牧清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大学主修计算机。这意味着他不仅常年缺少妹子的刺激,而且在这个大陆归属于残障人士。幸好,他开了金手指。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党的春风吹大的三好青年,牧清是干不出打家劫舍这种违法乱纪的事的。作为一个纯理工直男癌晚期,他也没有啥忽悠人的技能,再三思量下,牧清决定卖血。   那啥时空守护者不是说自己拥有唐僧一样的体质吗,那他就不客气了。   牧清走进一间药房,把大夫简单粗暴的拖到了内室,牙一咬放了碗血。勤勤恳恳的老大夫吓蒙了,还以为他是来打家劫舍的,立刻马上把所有的钱交到了牧清手上,大呼壮士饶命。牧清的嘴角抽了抽,把血留在了案几上:“这血可以救人,留着吧。”   最后,牧清衣袖染血走出了药房,这样子,还真他妈像打家劫舍的。他忍不住嘴角又抽了抽,没办法,他的情商只停留在和计算机交流的程度上,而人脑明显比电脑复杂多了。   当牧清平复了心情后往沉冽的方向看去时,他内心崩坏了。boss不见了。卧槽,他不会去毁灭世界了吧?   牧清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下伤口就开始找沉冽。直到他终于在街道角落里找到他。那一瞬间,牧清是真的怒了。沉冽被一群人堵在角落里疯狂的殴打,那头银色的头发全是血污。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出手把所有人震开了。   一瞬间爆发的金丹期修为把所有人阵得吐了血,他面目冰冷地走过去,把沉冽抱起来,“别怕,没事了。”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赤色的眸子纯粹而明亮,定定看着牧清。   牧清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人,“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你们算人吗?”   离得最近的一个人捂着胸口又怒又惧地看着牧清,忽然他猛地开口:“他算什么孩子,他是妖魔,他那个做□□的妈把他生下来后想把他掐死结果自己吊死了,他接触过的人都死了,我们烧了他七天七夜,骨头都烧黑了,结果他又活了,这他妈不是妖魔是什么?”   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牧清感受到怀中孩子脆弱的轻颤,那双眸子的红色似乎一瞬间干涸了。牧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来:“他虽然体质特殊,却没有害过别人,你们却一心要置之于死地,到底是谁更像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他会带来灾难。我们当然要先下手!“   牧清忽然有些明白了时空间隙里看见的那个沉冽,一个被世界所抛弃追杀的人,该是经历了多少才会冷漠如斯。还好,还来得及。   “我会带他走。”牧清的声音温润而坚定,他低下头看着沉冽,“我们离开这吧。”   沉冽紧紧地环着牧清的脖子,点了点头,第一次,那双红眸里有水光。哪怕是再怎么屈辱艰难的日子,这个孩子都未曾流露出一丝的悲伤脆弱,可是这一瞬间,沉冽看着牧清,身体颤抖得厉害。   没有人敢再说话,牧清的修为是一种无形的威压。牧清抱着沉冽,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走出了云霞小镇。   沉冽的伤势太重,牧清心中着急拿出刀牙一咬就打算再放点血。忽然沉冽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伤会自己好的。”   牧清挑了挑眉,熊孩子嘴挺硬,不过也算是对他的关心。他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好的快些,就不怎么疼了。”说着他已经划开手腕把血喂到了沉冽嘴边。   其实,牧清心里也很崩溃,谁他妈没病对自己划刀子啊,他也疼的要死,不过,总不能看着这孩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心里觉得难受。   沉冽最后还是被逼着喝了几口血,脸色果然好了不少。两人现在在一片山谷里,也没有什么休息的好地方,牧清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沉冽身上,又努力生了点火,两人一起靠在火堆边取暖。   牧清坐了大半天逐渐有了睡意,一眼看去沉冽似乎还没睡,想着这boss童年也是悲惨,忍不住开口道:“怎么还不睡?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啊。”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细细的声音响起来,沉冽的眼睛倒映着火光。   “因为沉冽是个好孩子啊,我很喜欢沉冽,沉冽乖巧漂亮。”   “他们,都说我是妖魔。”   “切,一群没文化的刁民。”牧清脸色难得有些难看。   “我们要去哪里?”   牧清听了这话倒是陷入了沉思。沉冽的外表太奇特,无论走到哪都会被排斥驱逐,遇上个把刁民甚至会下毒手。他记得时空守护者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修仙大派差不多都和沉冽有过节,看样子,真的得先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了。不然,现在的沉冽万一对上道修,凭他这点能耐不一定护的住他。   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住着吧。牧清下了决定。“阿冽,我们去天涯海角吧。”   “那是什么地方?”   “只有我和你的地方。”   闭上眼的牧清没有看见沉冽眼中那一瞬间璀璨绚丽的神采。月光下,那头银色的长发乖顺地落在牧清怀里。牧清抱着那个孩子,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昨天以为自己传上去了原来没有,几天两更表示忏悔啊!   ☆、牧冷   与世隔绝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意味着要自己耕田自己种地自己盖房自己洗衣做饭还要带孩子!牧清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   果然,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小说里那些清高避世的世外高人,你们难道吃的是草吗?现实深深打击了这位生活技能只停留在泡面的纯理工大学生。   牧清抖了抖手,把自己手上烤好的鱼递给了沉冽。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条咬了口,一股腥气充斥着口腔,牧清差点吐出来。转眼看去,沉冽居然默默吃了大半条,牧清想都没想就一把把沉冽手中的鱼扔到了地上。   这他妈是人吃的东西吗?武侠小说里不是说烤的鱼都是人间美味吗,骗子!   沉冽似乎愣了一下。牧清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阿冽乖,这玩意不能吃。”这语气倒真把沉冽当成孩子看了。   其实沉冽这些年什么没吃过,腐烂的,恶臭的,甚至是有剧毒的,他没得挑。看了眼地上那条鱼,他没有说话,那是牧清烤的鱼。   牧清想这孩子不是饿傻了吧。“阿冽,我身上还有点钱,我带你去集市上买点吃的吧。”   理想是美好的,前提是你的现实不要骨感得渗人。牧清已经不想坚持玩荒野求生了,他需要包子馒头和肉!   沉冽轻轻推开牧清,走到那条鱼旁边,弯腰把于捡了起来,然后又送到了嘴边。牧清反应过来后脑子噔一下,完了,这孩子饿傻了。   他忙走上前去把沉冽手中的鱼夺下来,可是这熊孩子已经连骨头都咬碎了咽下去,牧清急的忙掰开沉冽的嘴,“卡到刺没?”   确定没有问题后牧清怒了,可是面前的沉冽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十分乖巧,他妈的他居然发不出脾气。最后内心忧愤的牧清只能拽着沉冽,“下回不要吃这种东西了,会生病的。”   很久之后,牧清的手艺一直停留在堪忧的阶段,可是有个高冷的变态就是会把他做的东西全部吃干净,这让牧清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沉冽养成了抖M。   牧清最终还是带着沉冽来到了集市上。他用一件干净的袍子遮住了沉冽的头发和脸,接着给他买了个包子。   如果上帝再给牧清一个选择的机会,他绝不会在这个摊位买包子。   长空一声剑鸣,接着就是激荡的灵力。牧清转眼看去,内心一阵草泥马。刚出门就见到道修聚众斗殴,他运气爆表了!   抱起沉冽,他抓住了周围的一个人,“他们是谁啊?”   那人似乎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他,“天下第一道宗清云宗和长华派的仙人啊?”这天下居然有不认识清云宗和长华派的人?   牧清表示自己乡下来的没有文化,忙问这俩派怎么打起来了?   “你不知道最近在开仙剑大会吗?清云宗和长华派的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在仙剑大会上打得厉害,他们的门人也私底下斗的厉害。”   牧清扫了眼周围逐渐聚集的围观人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刀剑无眼。”你们就不怕被人家一不留意误杀了吗?   “不会,他们都是正道仙宗,不会伤人的。”那男人看牧清一脸无知的模样,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这俩派虽说你来我往斗的厉害,但其实关系老不错了,前几年魔界攻打长华派,清云宗宗主二话没说带着人就去了,活生生把魔族逼退到寒荒之地。”   牧清差不多明白了,搞半天人家就是打的越狠越情深啊。牧清眼角扫到一个被狠狠甩到地上的道修弟子,果然是情义深重,看样子是粉碎性骨折般的交情啊。   自我吐槽中的牧清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忽然,那弟子的眼中居然流露出惊讶木讷狂喜等一系列表情,牧清正纳闷,忽然那弟子冲他大喊一声:“师叔!”   那一声中气十足,深深惊吓到了牧清。那弟子回过头,“师姐,是牧清师叔啊!”正在火拼的一个女子猛地回头朝牧清看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师叔?”   师叔你好,师叔再见。牧清抱着沉冽立刻就跑。   身后的斗殴停止了,众人只见所有清云宗的弟子朝一个白衣的男人追去。领头的女子白衣素颜,正是清云宗长清宗主首座弟子苏长欢。   一脸冷凝的苏长欢看着前面狂奔的男人,陷入了思考。感觉上师叔的修为没有丢,可是,他为什么要跑呢?如果真的不想被追上,只要御剑就可以摆脱他们了。苏长欢明悟过来,师叔其实想回清云宗吧,只不过拉不下脸,所以才故意放水。   如果听见苏长欢内心的独白,牧清一定会一口老血吐给她看。危急关头,他的本能就是撒腿跑啊,连移动手环都想不到啊啊啊啊啊。   于是,很不出所料,牧清被一群清云宗弟子堵了个结实。他立刻把沉冽包好,“别说话。”他低声说。   赤色的眸子扫了眼远处的白衣女子,沉冽的眼中似乎有煞气一划而过。袍子完全遮掩住了沉冽的样貌,也遮掩去那眸中的冷冽杀意。   那眼神,绝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   苏长欢莫名一寒,许是,错觉吧。她看向牧清,接着忽然直接跪了下来,“弟子苏长欢,参见牧清师叔。请牧清师叔随我们回清云宗。”   牧清吓了一跳。妹子啊,多好看的妹子啊,居然冲他跪了下来,他立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苏长欢没有动,一双明丽的眼看着牧清。牧清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激动,从来没有和妹子打过交道的牧清表示自己现在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忙走过去,想把苏长欢扶起来,但是又不敢碰她。   这妹子,搁在大□□,妥妥的女神啊。他最后只能局促地开口:“好,我和你回去,你先站起来。”   牧清没注意到自己说这一句话时沉冽的僵硬。暗处的眸子赤红如血,却最终没有说话。现在的自己,太弱了,弱到即使被抛弃也不能挽留住什么。   苏长欢倒是神色如常,这位的脾性她心里清楚,该用什么手段有效她更是清楚。与其追着或者强迫押着他回去,不如直接干脆点。   “那个,苏,苏长欢是吧?”牧清犹豫着开口:“其实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叔,我是……”靠,总不能说我是大□□穿越过来拯救世界的吧。   “师叔,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记挂你,和我回去吧。”   ……妹子,如何和你解释这个复杂的故事呢?   “牧冷师叔也很记挂你。”   轰,牧清的脑子炸开了。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苏长欢的这句话……牧冷。他的手下意识锁紧,沉冽感觉到刺痛的力道,却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红色更冷冽了。      ☆、云衡   认识牧清的人都知道,牧冷是牧清的命。   但其实,牧清原本是极厌恶这个所谓的弟弟的。出色的外表,天才的智商,玩世不恭的行径,以及眉宇间淡淡的冷嘲,牧冷和牧清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只要是牧冷出现的地方,所有的目光与赞叹都与牧清无缘。牧清不止一次和这个外表斯文实则凶悍的弟弟打的你死我活,在父母看不见的角落,牧清不止一次想把牧冷打死算了。   而每当这时,牧冷就会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牧清,“想杀了我,你来啊,废物。”   接着又是一阵极为凶悍的你来我往,到底,牧清没把牧冷打死,不是他不想,而是牧冷太抗揍。   随着年纪的增大,牧清逐渐在力气上不占优势了,而牧冷却是越发强悍,那种速度和爆发力让武术教练都惊叹。牧清高中选择了住校,再也不想回那个属于牧冷的家。   直到有一天,牧清被一群流里流气的混混堵在学校门口。很平常的校园暴力,牧清没有妥协交钱,挨了几下。   那一天,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重点初中里的牧冷翘了课,骑了四小时自行车过来,二话没说直接堵在牧清学校门口,那一场斗殴简直是创造了传奇。穿着宽松校服的少年声线冰冷,对所有人开口:“谁再敢动我哥试试?”他一脚踩上了混混的腿,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牧冷的狠厉自此名扬各大中学。   那样的牧冷,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的少年。   牧清那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对牧冷一切的厌恶,都是出于嫉妒和自卑。   后来,父母离异,再见到牧冷时,已经是在医院了。牧清狠狠捏着医生的报告书,差点当场失控。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不该是牧冷的,他应该出色而高贵地活着,高考,出国,然后是工作,最后成为学术界最年轻的神话。   做完保守手术的那天,牧清看着牧冷被推出手术室。父母都还在忙工作,只有牧清陪在医院。牧冷甚至没有恢复意识,却轻声喃喃了一句,“哥。”   牧清愣在了原地,进而失声痛哭。他想,血浓于水四字原来重如千钧。   牧冷,牧冷。   牧清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汗涔涔了。愣了几秒,牧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况,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忽然,他脸色一白,想起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自己是带着身体穿过来的,可是,那个时候明明自己已经被车撞的血肉模糊了。而且,如果自己这样穿过来,那移植给牧冷的心脏怎么办?   这些清云宗的弟子似乎是真的认识自己,可是他的确没有一点相关记忆。而且,他们说,牧冷在清云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清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摇了摇头,这一切,等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忽然,牧清注意到角落里似乎有团东西在动。他瞬间明白过来了。轻轻下床走到那孩子身边,牧清压低了声音,“阿冽,怎么睡地上了?”   他既然和苏长欢回清云宗,自然就把沉冽藏好了一起带回去。幸而那些道修似乎没有感应到什么异常,牧清松了口气。赶了几天路,今天在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也该到了。   不管怎么说,清云宗也是天下第一大宗,他和沉冽到时候更得小心了。   牧清看沉冽不说话,一伸手把沉冽捞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沉冽睁开了眼,红色的眼睛闪烁不定。牧清给他盖好了被子,钻了进去,接着抱住了沉冽。“阿冽今天不高兴吗?为什么不说话?”   沉冽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人的体温,竟是极为的温暖。他甚至能听见牧清沉稳的心跳声。许久,他开口:“没有。没有不高兴。”   “真的吗?”牧清皱了皱眉,他对于这孩子总是有些力不从心。沉冽经历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喜怒哀乐都习惯了隐藏。牧清不喜欢这样,小孩子应该是干净单纯的,哭哭笑笑才是常态。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沉冽变成正常的小孩,只能对他更好些,让他早点走出童年阴影。   爱,才是教育的核心。这话谁说的来着?总之希望他靠谱点。   “阿冽,明天去了清云宗,记得不要离开我身边。”   “嗯。”   “阿冽,你有什么愿望吗?”牧清也是实在没有什么话题了,就想着来挖一下小boss的内心世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意外的,沉冽很久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一双小手环住了牧清的腰。   牧清的心头一软,这样小小的,柔软的沉冽,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我这也算养成系了吧?”他自言自语道,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很不错。“睡吧。”他低头吻了下沉冽的额头,自然而平常。   他有信心,把沉冽培养成一个三观正确的好孩子,毁灭世界这种事,还是让哥斯拉去干吧。   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   牧清终于来到了清云宗,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天下第一道宗清云宗果然是气势磅礴。牧清牵着沉冽的手微微紧了紧,暗自安慰沉冽不要害怕。   后来的后来,沉冽一直记得这一天,牧清牵着他的手,走上了清云宗,一千八百道长阶,三千流云百丈松,他陪着自己一直走到了尽头。   先把沉冽安顿好,然后牧清去找了清云宗大宗主,他“师父”云衡上仙。在他前脚刚踏进大殿,一个香炉就砸了过来,直接把牧清砸的眼前一蒙。   “你还敢回来?”平平淡淡的声音,似乎是极为出尘超然的。   牧清捂着头看去,房间中央坐着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仙人,如果不是香炉砸的太准太狠,牧清一定觉得这老头和蔼至极。   “云,云衡上仙……”   哐一声,一方砚台砸到了牧清脸上。云衡面不改色,平和地开口:“怎么,不认我这师父了?”   牧清心中一阵草泥马狂奔而过,你谁啊,老子压根不认识你,大家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这性子倒是刚烈了不少。”见牧清不说话,云衡抬头扫了一眼过去。   不,我不说话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你面前唯一好砸的东西只剩下那把剑了,而我还想好好活着。牧清心里默默吐槽。   然后,那把剑就冲牧清砸了过来。   卧槽,牧清下意识去挡,那把剑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他手心里。   “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认识了?”   “我失忆了!”牧清立刻喊道。   一瞬间,云衡的脸色微微变了。“谁伤了你?”   我靠,这种大胆告状老子替你出头的感觉是错觉吧?牧清一瞬间有点迷茫,这感觉还真有那么点熟悉。   “不是,我不知道。”一瞬间牧清还真不知道咋解释,“我忘了,对,我忘了,我都说我失忆了。”   反正他说他不是云衡徒弟也没有人信,不如就蒙一道。   云衡难得皱了皱眉,眉宇间竟有几分凛冽,“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长清和迟清,堂堂清云宗牧清上仙被人打成失忆,你也真给清云宗长脸。”   牧清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我不是被打成失忆的,我是骗你的。   “你带回来那东西怎么回事?”云衡忽然话锋一转,看向牧清。“浑身的煞气,命数一片混沌,天演卦上全是凶煞。”   牧清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云衡说的是谁。“他只是个孩子,我觉得他可怜就带回来了。”   “牧清。”云衡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来,“别失了分寸。”   一股寒意忽然在空气中蔓延,牧清猛地抬头看向云衡,“我会照顾他,不会有问题的。别对他动手。”那眼神中的坚定异常明晰,云衡微微皱了皱眉。   “师父。”   云衡看着牧清,这语气算是撒娇吗?牧清觉得应该不算的。   “沉冽他没有害过人伤过人,只要有人悉心教导,他不会走上歧途的。师父堂堂清云宗大宗主不至于对一个无辜孩童下手吧。”   云衡终于慢慢开口:“你愿意养着倒也不是不行,别教他仙术,当个一般孩子关起来养就罢了。”再凶煞的东西,从小就折了羽翼,也扑腾不出大事来。如果有异,他再出手除了也来得及。云衡倒是更担心他这个徒弟,从不干靠谱的事,离家出走还把自己搞成了失忆。   “谢师父。”   “行了,别在我眼前晃,折寿。”云衡手一挥,直接把牧清扇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亲留爪留言啊~~~~   ☆、收徒   牧清搞定了老头,立刻开始找牧冷的下落。随手抓了个弟子,弟子恭敬地说:“牧冷师叔在后山闭关多年。”   当牧清看见牧冷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冰室里,少年躺在寒石上,一张脸仿佛出自上帝之手。那的确是牧冷。   安静昏睡的牧冷。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师兄。”牧清回头看去,一个白衣的少年倚在石柱上,眉眼间是人间绝色。“听说你失忆了?”   牧清疑惑道:“你是?”   少年端正了语气,“迟清。我叫迟清,师兄你居然真的失忆了啊,我以为你蒙那老头来着。”   牧清心中复杂,“牧冷是怎么回事,他?”   “还是老样子,心脉受损,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七年前你带着他来清云宗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具体怎么回事没有人清楚。”   “我带着他?”   迟清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倒是忘了,你失忆了。”   牧清想了一会,“我不久前为什么要离开清云宗?”   “你不小心把藏书阁烧了,老头怒了,你一气之下跑下了山。”   当真是极为白菜的事件。牧清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思虑半晌,他开口问道,“牧冷有办法恢复吗?”   迟清缓缓摇了摇头。“你也别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总是会醒的。”   牧清没有说话。手轻轻抚上牧冷的脸。   牧清回到房间的时候,沉冽正乖巧地坐在床上,看见他回来,沉冽眼中划过一丝亮光。牧清忽然想,不管发生什么,他至少还有沉冽啊。   心中稍微放松了些,牧清柔声问他,“吃过没?”   沉冽点了点头,他其实没有吃过正餐,只是吃了点桌上的点心,不过不饿倒是真的。牧清瞧他那乖巧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难受。这么好的孩子,只是因为命格奇特了些,就经历了这么多。不学习仙术,关在屋子里不见人,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阿冽,这段日子不要走出这间屋子。如果遇到清云宗的人记得避让一下记住了么?”牧清添加了一句,“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告诉我,知道吗?”   “嗯。”半晌,沉冽点了点头,手轻轻拽着牧清的袖子。“你会来看我吗?”   牧清心中有点发酸,“我陪你住这。我说过,我不会扔下你的。”   沉冽的红眸中瞬间流光溢彩,他拽得紧了些,“牧清。”   这是第一次沉冽喊牧清的名字,牧清觉得意外的好听。至少,还有你陪着我啊。   接下来,就是教育问题了。牧清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理工男,铭记一句话,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既然不能学仙术,学点之乎者也,加减乘除总没事吧?   于是,小小的院子里经常传来这样的声音。   “人之初,性本善。”没错,这千年来大□□启蒙第一书,三字经。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沉冽乖巧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等着牧清教下一句。牧清想了想,淡定地看着沉冽:“三字经就只有这么多。”   拜托,他一理工男能背到这一句已经很对得起他小学语文老师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学点有用的。”说着他拿出一册数学习题册,牧清出版,益智第一书。   沉冽似乎笑了一下,没追着问三字经的后来,乖乖接过数学习题册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忽然,他的头被牧清打了一下,“挺胸抬头,你这样坐会驼背的。”   开玩笑,未来孤傲清绝的沉冽boss忽然变成了驼背,多少姑娘得提刀剁了他。   那个时候,清晨的阳光正好,窗外的樟树抽出了嫩绿新芽,牧清坐在笔直的沉冽旁边,无聊地打哈欠。阳光勾勒着这一幕,美好如诗。                                     如果有一天,牧清死了,别意外,那是他自己作的。   最近山脚下不是很太平,云衡让长清和迟清带了几个弟子下山看看。原本的清云宗似乎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牧清琢磨着把沉冽关在屋子里实在是变相地虐童行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和小朋友小伙伴一块玩的?沉冽整天和他一大老爷们待着说不定会心理扭曲。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找了件袍子,把沉冽裹好,趁着今天老头闭关,带沉冽出去和同龄人玩一会。   沉冽站在原地没有动,不远处一群小孩子在闹腾。牧清以为沉冽那是害羞的表现,于是鼓励道:“他们都是很友好的,沉冽别担心,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哦。”   沉冽看了牧清一眼,牧清眼中全是期待和鼓励。算了,看在清这么期待的份上,沉冽慢慢朝那群孩子走过去。   牧清表示很满意,他还特意上去介绍了一下,怕沉冽尴尬。“铭瑄,铭珏,过来。”这些孩子都是宗里长辈的子弟,铭瑄铭珏是长清的孩子,素日里是见过牧清的。   “牧清师叔好。”铭瑄噔噔噔跑过来,一下子就粘到了牧清身上。   牧清瞧着铭瑄黑漆漆的眼睛,忍不住捏了一下他肉肉的脸,笑道:“疯成这样?这脸上是什么东西?”说着抬起袖子一点点把铭瑄的脸擦干净。   一旁的沉冽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他低下头,掩饰住了眼中的煞气。怎么办,想杀人的冲动在血液里汹涌咆哮。   牧清招呼铭瑄铭珏过去,“来,介绍一下,他叫沉冽。沉冽,这是铭瑄,这是铭珏,你们好好相处啊。”   沉冽抬头看了眼铭瑄,天真烂漫的孩子,眼睛里仿佛盛满了阳光,果然和他这样的怪物完全不一样。他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入肉。   “呀,他的眼睛!”铭珏忽然惊呼出声。小孩子的表现是单纯的,她被惊吓到了。   牧清立刻开口,“铭珏,沉冽的眼睛是不是很好看?”孩子的心里没有所谓的妖魔,牧清循循善诱:“红色的眼睛哦,就像是玛瑙珠子一样好看啊。”   铭珏依旧有些害怕地躲在哥哥铭瑄后面,只是眼中的惊慌少了。慢慢的,她走到沉冽面前,糯糯开口,“你叫沉冽吗,我叫铭珏。”   沉冽的眼睛没有什么情绪,接着他“嗯”了一声。   牧清放了心,想着他们该是能够好好相处的。“那沉冽,铭瑄,你们好好玩,师叔先走了。”   一直走出去很远,牧清仍忍不住回过头看沉冽,这种奶爸的心思怎是一句话说的清楚的,既担心自家的娃受欺负,又担心自己的娃被排斥。详细情绪报告参考送孩子上幼儿园的爸爸妈妈。   沉冽似乎一直看着牧清的方向,久久没有动,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回过头,冰冷地看着面前那群孩子,赤色的眸子最后停在了铭瑄身上。   当牧清再次回到这里,看见的一幕让他脑子蒙住了。   那个他好好放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被另一个孩子狠狠扇了一巴掌,“怪物,怪物!”接着一大波孩子涌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都给我住手!”牧清喝了一声。“造反了你们?”   他大踏步走上前去抱起沉冽,“怎么样了,沉冽,有没有哪里受伤?”   沉冽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在闪烁,他一下子抱住了牧清,牧清的心一瞬间就疼得要命,他轻轻拍了拍沉冽的背,“乖,没事了。”紧张的牧清没有看见沉冽眼底那一抹亮光。   牧清转头看向铭瑄,“铭瑄,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对沉冽下手?”   铭瑄抿着嘴,没有说话,整个过程,他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参与没有动手。倒是铭珏嗫喏开口说:“师叔,沉冽不会仙术,他也不是清云宗弟子,他是……所以不能学仙术,是真的吗?”   牧清一瞬间明白过来,把怀中的沉冽抱的更紧了些。他看向那些孩子,因为单纯,所以更容易染上暴力的气息。许久,他眼中沉了下来,“不,铭珏,沉冽不是怪物。他是我的徒弟,清云宗牧清上仙的首席弟子,他不会仙术是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教他。”   字字铿然。   那一瞬间,沉冽赤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超过三条评论,今晚再来一更。 今天在电影院看了砰然星动,差点当场……   ☆、第 6 章   牧清给沉冽上了药,等到沉冽睡下后,他一个人出了门。在他离开的一瞬间,沉冽睁开了红色的眼睛。   其实,一直都觉得这样对沉冽不公平吧。把他像狗一样养着,没有自由没有朋友,最后,没有尊严。这种养法,不养出心理变态才不正常!牧清咬了咬牙,以壮士断腕般的勇气朝清云宗后山走去。   石碑森然,牧清豁出去了,直接就跪在了一地的枯枝碎石上,为了达到苦肉计的效果,他生生把力道放大直到膝盖血迹斑斑。“师父,请允许我收沉冽为徒,教他仙术。”   石碑后闭关中的云衡一点反应都没给牧清。   牧清心中愤慨,现在比的就是谁对自己更狠。估计不剩一口气,老头看不见他的拳拳诚心。他妈的这种以死相逼求长辈成全的感觉是要闹哪样啊?牧清看了眼面前的沙石,妈的,沉冽你个小兔崽子,以后老子破相娶不到媳妇你要给老子养老送终!   深吸一口气,牧清把自己的头狠狠地磕到地上,力求声音清脆动人为佳。“请师父成全。”   一下又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牧清在后山敲木鱼。牧清敲了大半宿,脸上全是血,额头已经没有好肉了。妈的,云衡那老头不会被自己的磕头声催眠了吧?   “求师父成全!”这一声中气十足,他就不信老头还不醒。   正在林子里摸索的人忽然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月光森然,他眼中殷红似血。   牧清觉得自己快疼的麻木了,这老头心太狠,不会真想看他磕死在他门口吧?那就只能死给你看了,牧清跪好,异常真挚地开口:“师父,我想收沉冽为徒,教他术法,求师父成全,如果师父执意不愿,弟子愿意散尽修为,求师父成全。”   月光下,那个逐渐走近的人听到这句话忽然猛地定住了,一双眼死死盯着石碑前满脸是血的男人。有太多情绪在他眼中汹涌,最后化为疯狂的执念。   牧清开始散功。这过程,简直是酸爽啊。鲜血染红的脸其实十分苍白,牧清死死咬着唇,可是身体每个关节依然在抖。他就不信,他赌的就是云衡的不忍心。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余光瞥到了林子里的身影,他瞳孔猛地一缩,“别过来。”他无声地警告,脸严厉得吓人。   开玩笑,这会老头见到你不把你剁了才怪。   就在体内的修为逐渐的散去,就差最后一点牧清就要成为一名三级残障人士了,石碑猛地轰开,一个人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牧清面前。   牧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他差点没昏过去。这力道,这准头,这干脆,足可见下手之人内心的激动。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奄奄一息的牧清脑海里忽然跳出这句话,居然还笑了一下,“多谢师父成全。”   云衡的脸色寒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滚。”   袖子一甩,云衡走回石碑后面的洞穴,衣襟刮得跟刀子一下簌簌做响。   牧清想站起来,结果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回去,就在这时,一双手扶住了他。牧清想做一个扶额的表情,然而完全没有力气。   瘦弱的少年撑着他,眼中煞气逼人。   “我难得狼狈一次,怎么就被你看见了,这以后,我这师父的威仪怎么办啊?”牧清半开玩笑道。别人收徒那是喜事,怎么到他这就搞得跟抗战一样惨烈。“行了,别一副难看的表情,叫声师父来听听?不枉我差点交代在这。”   “师父。”沉冽低声开口,那一声师父中似乎隐藏了太多东西,重的惊人。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滋长,缠绕着人心。   沉冽完全没有让牧清失望。那是个天赋极高的少年,手握着剑时简直像末日之光。正如牧清所期待的,这个少年活得堂堂正正光芒万丈。   那种气势神采,才是沉冽该有的。他注定是要让世人惊羡的强者。   清云宗的人都知道,牧清上仙的首座弟子是个清冷的少年,银发红眸,强大得不可思议。   越是清傲孤绝,却是致命的诱惑,所有弟子都忍不住关注着这个少年,却又止步于他的寒冽。   “师父。”   门被推开,沉冽走进了屋子。牧清正拿着一张帖子发呆,听见声音后看了过去。少年穿着白色的弟子服饰背着黑色长剑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碗东西。   牧清一个小恍惚,这货果真越长越妖孽了。银发及膝,随风而轻浮,少年素来冰冷的红眸里全是温柔乖巧,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好看的要命。十五岁的沉冽,搁在大□□绝对是移动杀器。“进来。”   沉冽走进屋子,把一碗粥端到了牧清面前。牧清也不客气,这是徒弟孝敬的,他客气啥玩意。自从见识过牧清的手艺,沉冽就开始学做东西了,虽说一开始也是惨不忍睹,但现在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沉冽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牧清喝粥,眼中是动人的温柔。喝的很满足的牧清边吃边说,“你来的正好,刚才迟清给我送了份帖子,今年的仙剑大会,你去吗?”   其实牧清有件事没说,不过他觉得也不算啥大事。今年那些到了年纪的清云宗弟子都到了找师父的季节,仙剑大会上他们都会去参加比赛,瞧上去资质好的就会被宗里的长辈收为弟子。   牧清虽说对沉冽很满意,但他毕竟是云衡的弟子,清云宗七宗主之一。今年老头下了死令,让他再收个徒弟,他也不好矫情地推脱。   再说,他还是觉得沉冽的性子有些孤僻,多个同门的师弟或师妹也好。   沉冽似乎对仙剑大会没什么感觉,“我听师父的。”   你听我的,我听谁的好呢?牧清有些无奈,这孩子越来越没有主见了,差评!“那就去吧,仙剑大会啊,花多草多妹子多,说不定就对上眼了。”   眸子里划过一道光,沉冽轻轻笑了起来,“不会,我有师父就够了。”   牧清在思考,沉冽是不是太依赖他了。话说回来,这年纪的娃不是都应该有一种叫做青春期的玩意吗?难道他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把这孩子养成了抖M?   一不早恋,二不叛逆,三不斗殴,沉冽啊,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牧清深深看了眼沉冽。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包养~~~~~~~看见你们的评论,立刻滚去码字。。。。。   ☆、收徒   牧清带着沉冽风风火火就朝着仙剑大会去了。今年的仙剑大会在长华派召开。对于这一安排,牧清觉得相当满意。毕竟,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出过清云宗了。   于是,心里还有点小激动的牧清特意穿了件新的月白长衫,背着他那把不世名剑,往那随意一站,倒真有几分清绝出尘的意味。   沉冽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清晨的阳光干净澄澈,他忽然就这么呆怔住了。直到牧清走过来疑惑地打量他,他才回过神,沙哑着声音说了句:“师父,该启程了。”   牧清拍了拍沉冽的肩,“走,把清云宗牧清上仙首席弟子的高冷范儿端起来。”他心情不错出门而去。银发红眸的少年跟在他身后,眼神紧紧追随着那抹月白。   三日后,牧清和沉冽终于抵达了长华派。一路走来,各宗各派的道友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到牧清身后的银发红眸的少年,大家心思各异,却大都选择了沉默。   银发赤眸,那是妖魔异象。一个正统仙门宗派,却养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的异数,的确是令人惊讶。不过,清云宗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宗,即使有不妥,那也不是外人能置喙的。   谁不知道,清云宗人是天下出了名的护短徇私,你就是动了人养的一条狗,清云宗所有人也会瞬间化身疯狗追杀你到不死不休。   宗师气度,大派风范,什么东西?清云宗上下表示没听过。   正当牧清在房间里无聊地研究自己那把看上去逼格很高的佩剑时,门被敲响了。这会沉冽应该在长华殿抽签决定仙剑大会的场次啊,牧清疑惑地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青衣的少年,一身的从容坦荡。“参见师叔。”   牧清回过神了,这不是铭瑄吗?啧啧啧,这脸,这身板,这一身的正派气质,果然不愧是他师兄清云宗长清上仙之子。不过,他这会不好好在长华殿抽签跑这来干什么?   “铭瑄,你有什么事吗?”牧清温和地开口问道。   铭瑄似乎有些犹豫着开口:“师叔,你,是不是打算再收个弟子?”   牧清脑海中噔的一下,这是来找他开后门的节奏啊!虽说铭瑄尊称他一声师叔,但其实铭瑄尚未正式拜过长清为师。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拜入自己门下的啊!   在二十一世纪的大□□文化洗礼下,牧清瞬间脑补出无数缤纷绚丽的走后门场景,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你不是来走潜规则的吧?”卧槽,牧清脑海中浮现自己把铭瑄潜在床上的场景,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铭瑄很明显没听懂潜规则的意思,皱了皱眉,但还是认真开口:“不,是铭珏……”   “卧槽,这种事你也干的出来?”牧清的脑洞太大,已经收不回来了。“铭珏她知道你这么做吗?”铭瑄,那可你亲妹妹。   “铭珏是自愿的。”铭瑄莫名觉得这位向来不靠谱的师叔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但他毕竟受人之托,硬着头皮接下去。   牧清已经完全处于石化状态了,自愿的?自愿的?自愿的!   单身了二十八年的牧清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诡异的世界,虽说他喜欢可爱的软妹子,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对着比他小十多岁的小姑娘下手啊,那是禽兽,是禽兽!   于是,牧清义正言辞地开口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回去吧。”说起来,他对面前的人也是很失望,为了拜他为师,居然可以把亲妹妹给卖了,虽说小姑娘自己同意吧,但是,还是很禽兽。牧清脑海中浮现出权利的游戏里那位卖妹妹的殿下,暗自想自家师兄的家庭教育当真是极为失败的。   被严词拒绝的铭瑄有些急了,他也知道自家妹子的修为水平,的确上不了太高的台面,让牧清收为弟子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作为亲哥,他还是很疼妹子的,“师叔,铭珏虽说资质不是最上乘的,但是她一向勤勉,为人又乖巧,而且一心想拜入师叔的门下,求师叔再考虑一下。”   “你说铭珏想拜我为师?”神转折来的太凶猛,牧清蒙了一下,“为什么?”   铭瑄心里叹了口气,这话他怎么说才比较好啊,“其实铭珏多年来一直钦慕,沉冽师兄。”小姑娘心思重,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己来找牧清,只能拜托自己了。   这句话砸的牧清又是一蒙。他家那位没有表情的徒弟被人暗恋了?他那种我家徒弟初长成的感觉是要闹哪样?   暗恋,牧清深深知道这意味这什么,那是小姑娘这辈子最美好的情怀,最干净纯粹的感情。他要是横插一脚,简直是丧尽天良。更何况,铭珏的确是个好姑娘,和沉冽呆一起说不定就能让沉冽心里温暖些。   牧清点了点头,“铭瑄,刚才你师叔我没睡醒,我现在考虑过了,这提议非常好,你回去告诉铭珏,让她这几天好好对战,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多谢师叔。”铭瑄连忙开口。   牧清觉得自己真是脑回路诡异,面前的少年一派的坦荡浩然,怎么就被自己YY到变态兄长上了。于是,内心怀着小内疚,牧清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铭瑄你打算拜谁为师啊?”   “我想拜入父亲门下。”   牧清心中了然,“师兄修为高深,又是你的父亲,这的确是个好选择。”   “算是吧。”铭瑄似乎笑了一下,没有接话,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牧清看得清楚,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铭瑄,你不会是看上师兄手下的哪个女弟子了吧?”   铭瑄不说话,却是默认了。牧清心里开始算计,长清手底下弟子不多,排除法一下就有了个人。“是苏长欢吧。”一身的清寒白衣,眉宇间全是出尘仙气,那姑娘端的一身女神范。   “是。”铭瑄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别扭。   少年啊,爱就要说出口。牧清今天八卦之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伸手拍了拍铭瑄的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叔告诉你,对付苏长欢这种冰山美人,你就是要有一颗岩浆一样的心和城墙一样的皮,死缠烂打纠缠到底,时间一长,冰就化了。”   “谢师叔提点。”其实铭瑄还是不太相信这位很不靠谱的师叔,不过第一句话还是很赞同的。   牧清也是有过爱而不得的辛酸的,谁血气方刚时没点感情心事?看着铭瑄,牧清开始琢磨,然后回屋把自己那把佩剑拿给了铭瑄。“这几天好好在人姑娘面前表现。这把剑是我师父给我的,不过我不怎么会用,就送你了。”   铭瑄似乎有些拒绝,不过牧清一提到铭珏,少年立刻收下了。   看着铭瑄转身离去的背影,牧清心里想,这一波波的都到了开春的年纪,像他这样的,难不成当真是老了。   刚走出长华殿就往牧清那走的沉冽恰好就和铭瑄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自己的土,自己的地,种啥都长小天使。嘤嘤嘤,好像不押韵,硬伤啊。 第七章了,在此感谢“最爱男神”“稻”和“倾颜雪”三位同学对小透明没三观作者(我)的耐心养成,嘤嘤嘤~~~~~偶绝对不会黑化滴~~~~   ☆、第 8 章   “沉冽师兄。”望着迎面而来的沉冽,铭瑄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对于这位师兄,他向来就有些抵触。   很久以后,铭瑄才明白过来,那种抵触是与生俱来规避阴暗的本能。   沉冽淡淡地扫了眼铭瑄,没有什么情绪。忽然,他瞳孔猛缩,盯着铭瑄手中的那把剑。   未名剑,那是牧清的佩剑。沉冽的眼中似乎积淀了情绪,眼中的猩红深了些。没有说话,沉冽直接越过铭瑄,往牧清的院子走去。   身后的铭瑄摸了摸鼻子,他这师兄当真是高贵冷艳。还有,大白天的,怎么忽然冷了起来?   “师父。”   牧清回过头,沉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有些阴沉。“回来了?”牧清开口道。   一阵压抑的沉默。牧清莫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寒意呐?“你,抽签情况怎么样?”觉得再不说话就要冻住了,牧清开口问了句。   “……师父,我先回房了。”   说完沉冽就转身离开,剩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牧清。这是咋了?对手太强,自家徒弟考前综合征?不至于啊,虽说沉冽的修炼他都不怎么过问,但是应该是不错的呀?   看着逐渐远去的沉冽,牧清有些尴尬。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啊。“那个,沉冽啊,我打算再收个徒弟。”   牧清其实就通知一下,没想到沉冽整个人都定住了。隔了很久,沉冽才转过身来,眼中猩红一片。“谁?”   “刚才那个铭瑄来找我,说……”   “我知道了。”沉冽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就那么站在那,一身黑色深沉冷凝。看得牧清心中莫名一跳,他似乎,煞气太重了。   “那你先回房间去吧。”牧清转开了视线,没再看沉冽。他居然被自家徒弟的气场震住了?这不科学。   顿了一下,沉冽转身离开。陷入强烈自我怀疑的牧清没有看见,那一瞬间沉冽眼中令人惊骇的凛冽杀意。   他,很想,杀了铭瑄,摧毁那种和煦如阳的感觉。沉冽闭上了眼,无论他怎么伪装自己,他永远都装不出铭瑄那种浩然的正气,他注定是属于阴暗的。   而他也知道,牧清有多么欣赏属于铭瑄的那种气质。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嫉妒,最后成为难以压抑的杀意。收他为徒吗?沉冽忽然睁开了猩红的眼。   除非我死。   那一瞬间赤眸里的风华,竟是妖孽倾城。   牧清在饭点前拐出了门。他才不是因为心里害怕抽风的沉冽而躲出来的,他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牧清狠狠点头赞同这个观点,然后溜出了门。   就在牧清蹲坐在小竹林里很久很久后,一阵轻笑声忽然响起来。“师兄,你以为自己是一株笋吗?”   牧清眼神幽怨地看过去。红衣的男人一脸风骚样,大冬天的摇着把羽扇。   “迟清,你一大老爷们,再在我面前掩面娇笑信不信我死给你看啊!”牧清简直想自插双目。   迟清笑的更加……花枝乱颤了。牧清心中流泪,原谅他词汇量贫乏,竟想不到一个更好的形容词!   “师兄说的是,我改。”   你直接改性别吧,多少简单粗暴。牧清心中吐槽,脸上表情不变,“找我干嘛?”没看出来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吗?   “想约师兄看天空看月亮看星星啊。不知师兄是否愿意赏师弟个面子?”迟清俯下身轻轻道。   “……”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很正常的。牧清看着迟清的脸,痛心疾首。   “师兄不愿意?”迟清似乎略带忧伤地皱了皱眉。如玉的指尖轻轻画着扇子,“难为我为师兄你的一句话跑了大半年啊,一得到消息就赶了回来,师兄竟是如此心狠。”   牧清心中噔一下。他只拜托过迟清一件事,找回家的道具!   牧清刷的站起来,“走。”   “干什么?”迟清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下,扇子顿了顿。   牧清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找个坡,我陪你看天空看月亮看星星。”   “所以说,东西在哪?”   迟清掰着白玉般的手指,轻声开口:“魔君司无忧为了娶媳妇挖开了虚无山取了鱼护珠,不过他媳妇跟人跑了,鱼护珠被他给扔了,具体在哪我估计他也不记得了。天造剑和地设剑在殇阳山,殇阳山又叫虚无山,对,就是被司无忧挖开的那座,估计剑被他顺手挖走了。至于你说的长塘墨。”迟清顿了顿,“也在司无忧手上。”   “……他对长塘墨干了什么?”   “听说他作了张春宫图……还有用吗?”   牧清沉默了一下,“你觉得以我的修为对上他,能把他打死吗?”   “……你考虑下投毒吧。”迟清诚恳地提议。   牧清平静地考虑了一下,接着平静地开口,“他现在人在哪?”   “这属于魔族机密,我只知道他对他的亲信说了句话。”   “什么话?”   “清风是我,明月是我,春水是我,我在风中,我在月上,我在水间,我虽视而不见,却触之可及。”   “……”牧清慢慢竖起了中指。重度妄想症加精神分裂,趁早治,药别停啊。   迟清看着牧清一脸的黑气,一双桃花眼中盛满了笑意,“总归我再给你查查看,其实也不是全没有线索。”   “有什么线索?”   “司无忧,好男色。”迟清慢慢地把这六个字碾出唇齿,嘴角划起一道极薄的弧度,“刚好,我也是。”   “……啥?”牧清一张脸完全裂了。他穿越的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里的人不是有暴力倾向就是有搞基潜能?“你说啥?”牧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喜欢男人。”迟清摇了摇羽扇,凉凉地看了眼牧清。“很震惊?”   “……师父知道吗?”   迟清忽然用扇子拍了下牧清,轻笑道:“你知道吗,师父曾在清云宗历代祖师面前发过誓,此生不出清云宗。可是,三年前,魔族入侵长华派,师父提着明央剑只身一人去了长华山。此间往事种种,俱不可知,我只知道清云宗大宗主云衡上仙,多年前也曾是个器宇轩昂的白衣少年。”   知道这种八卦会被云衡灭口吧?牧清太了解云衡了,你扒他的脸,他能要你的命。“你知道的太多了。”   迟清摇了摇头,“是你知道的太少了,师兄。”迟清微微仰着头,靛蓝色的夜空里一轮清丽的圆月,无星无尘。   “你在想什么?”   “安静,师兄你不是说要陪我看天空看月亮看星星吗?”   “……”   “你不觉得野外蚊子很多吗?”   “现在是冬天,师兄。”   “……”   迟清其实没有在想什么,他只是回忆起一件事。   三年前,清云宗大宗主云衡上仙仗义出手,众人都称道他正道表率侠骨剑心。   长华山回肠崖,百年过去,昔日知交再见,一个已是白发苍颜,另一个虽说容貌如初,却早已儿孙绕膝。   回到清云宗的云衡依旧是他庄严持重的一代宗师,高堂明镜鬓发成雪。不过迟清偶然一日路过他的宫殿,无意间看见他桌案上的一张字帖。   “少年心事老来悲。”   风骨卓绝,清瘦刚正。   这世上,不是两情相悦,就能修成正果。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考虑下章让沉冽和铭瑄打还是和铭珏打。。。。。?   ☆、第 9 章   沉冽静静站在院中,手中长剑清亮似雪。   猛地一个转身,剑锋划了一道凌厉的弧度。沉冽持剑却立,铮的一声,手中长剑随着坍塌的墙壁一同分崩离析。   一地的断壁残垣,却没有一丝声音。赤色的双眸慢慢涌上猩戾,沉冽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山峰。   月色中,森然的林子透着几丝诡异。   “找死。”沉冽忽然轻蔑地笑了笑,一双眼妖冶莫名。   他提身往那山峰中的林子飞去。不远处,一块青色的石碑立在空地上,禁地二字赤红如血。   “出来。”沉冽的语气没有起伏。   林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嘶哑的声音,“好重的杀气,这样子的你,你师父见过吗?”   沉冽眼中的猩红更深了,手中无剑,却划出一道剑气。   “动怒了?这可不好。”那声音似乎有些失望,月光下,一个人慢慢从黑雾中显出身形。红眸银发,正是沉冽的模样。   他歪头看着沉冽,“你真是好看。”这么肮脏阴暗的气息,简直让人疯狂地喜欢。   沉冽忽然出手,直击那人的面门,却直接穿了过去,指间一团黑气。   是幻象。   沉冽身后,一团黑影再次聚集,“别动怒,我可是来帮你的。”黑影依旧聚成了沉冽的模样。   “妖物。”沉冽收回手,脸色平静。   “说的好,我是妖物,那你又是什么?人,仙,魔,你是哪一种?”黑影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牧清在的话,他也许会回一句,我是你二大爷。但是,沉冽不是牧清,所以他直接动手了。   林子里的树全数摧折崩裂,沉冽站在林子中央,黑衣银发,波澜不兴。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是你的心魔。”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是一模一样的轻蔑。   是吗?沉冽看着面前的人,“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内心隐秘的欲望,我也知道你内心压抑的恐惧,我只是,想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罢了。”黑影似蛊惑一般喃喃,“你想要他。”   赤色眸子几乎一瞬间杀意磅礴,沉冽慢慢回头看他。   “为什么要压抑呢?”黑影恍然一般道:“哦,是怕他厌恶你抛弃你,这可不好,你怎么能怕他呢?你应当是无所畏惧的。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成为你自己,而不是一个愚蠢的修道者。”   “怕是用不上了。”沉冽忽然开口道,接着,他把手慢慢从黑影胸膛里抽出来,“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窥伺他。”   一团黑色的气在沉冽手中沉浮,他看着那一瞬间仿佛静止的“沉冽”,慢慢合拢了手掌。找到这妖物的弱点,还是花了他一些时间,不过,还可以。   他凑到那已经失去操纵的黑影边轻声开口,“你装的很像,但可惜,我不会有心魔。”   所谓心魔,谓之求而不得。而他这一生,求仁得仁。   能遇见牧清,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奢求了。   “呵呵,原来如此,你想当他的乖徒儿,我偏偏要让你入魔道。”虚空中,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来,“你注定当不了修道者的,没人救的了你,你是天生的罪人。”   沉冽眼中有一丝冰冷,他的手上缠绕着一缕缕的黑烟,若隐若现,挥之不去。   “找死。”   牧清轻轻敲响沉冽的门。他觉得,有必要给徒弟做一下心理辅导了。他最近,越来越搞不懂沉冽在想什么。回头看了眼狼藉的院子,青春期暴力倾向?   许久,门才被拉开。   沉冽站在那,不知怎么的,牧清心底一凉。“阿冽,你最近怎么了?”   “师父。”沉冽低着头,眼中似乎极度压抑着什么。该死的,怎么会控制不住?简直想对面前的人……“我没事,只是有点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牧清怪异地看了眼沉冽。这不会就是你小子毁灭世界的初衷吧?这货前科太严重,牧清总是习惯性担心他的心理健康问题。   这么一想,水土不服可是个大问题。牧清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没事吧?”   “没事。”沉冽微微别开了脸。眼中的红色莫名的暗了。   “没事就好。”牧清刚刚有了点回家的眉目,此时看着沉冽,心中有些感叹。说一点都没有不舍得是假的,他养了沉冽这么多年,毕竟是投入了心血的。   “阿冽。”牧清顿了一下,慢慢开口,“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收徒啊?”这是牧清用他脑回路诡异的大脑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来的。   沉冽没有说话,很久,才微微点了下头。   果然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大爷,有事你说话啊,你猜我猜大家猜有意思吗?牧清简直想仰天长啸。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家长,他还是很苦口婆心地开口道:“沉冽,有个同门手足能相互照应照应,就算哪天我不在清云宗了,你也不至于一个人。”他毕竟是要走的,陪不了沉冽一世。   没想到沉冽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看着他竟是有些骇然,“不在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清云宗吗?”那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似乎要消失在他眼前,心脏抽的发疼。   无论去哪,我可以跟着你的,只要跟着就好了。   “以后你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牧清心里莫名有了丝家养的白菜迟早要被猪拱的忧伤,他算是知道了一句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画风怎么这么诡异?牧清心里一阵吐槽。他才二十多岁好伐,他还要回去找软妹子求交往求合体好伐?   “不,不要娶妻生子,有师父就够了。”沉冽忽然低沉地开口。   少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软妹子,等你喜欢上一姑娘,你就想着有她就够了。牧清心中吐槽脸上表情不变。   “再说吧。”牧清随口扯开话题,“日子还长。”   沉冽似乎沉默了一会,接着他开口道,“师父,倘若有一天,我入了魔道,你会怎么做?”   机会来了,牧清心中暗喜,每当这时,就是他对熊孩子的教育最佳时期,他眼中一下子冰冷起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不不不,真有那一天,我们江湖再见,你好我好大家好。趋利避害是禽兽的本能,更何况牧清比禽兽伶俐精神多了。   沉冽似乎脸色有些发白,许久,他似乎笑了一下。   还好,最多不过死在你手上而已。   吓唬完熊孩子的牧清心情美好,他向来是觉得自己专门对付心理变态的教育方针有奇效。“行了,明天就是仙剑大会了,给我精神点,别想有的没的,明天给我记住了,见到长华派的弟子就往死里抽。”抽不死他丫的,他算是明白清云宗的人对长华派那悠长绵远的恨意了。   这特么是世仇,是世仇!   “好。”沉冽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带了丝极淡的温柔,只可惜脑回路诡异的牧清没有接受到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真的很对不起各位同学,昨天居然没有更新,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昨天写高数作业写疯了,半夜码字的时候电脑自动关机了,加上寝室断网,差点哭晕在厕所,真的抱歉我没有完成日更的承诺,不过今天我会再更一章的! 刚刚被一妹纸吐槽我文案杰克苏,触雷中。。。T-T 我待会改改看,现在哭晕在厕所。。。。。。。   ☆、入魔   牧清坐在高台上,这一趟他来长华的主要任务,就是装逼。说起来,装逼是个技术活更是个体力活,一定要保持表情呆滞眼神游离,时不点点头。总之,怎么高冷怎么来,誓要把胸中藏丘壑眼中过风云的范儿端起来。   众人眼中的牧清,哇,仙风道骨,清雅修正。   真实的牧清,卧槽,谁把这台子建怎么高的,不知道老子是深度近视,五米之内不分男女、十米之外不辨人畜吗?   比武场上,沉冽刚赢了一场,回身朝高台看了一眼。牧清端正地坐着,青衫长发,眼中波澜不兴。   “师父。”他轻声唤了一句。高台上的人忽然看向他的方向,接着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沉冽心头一暖。师父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啊。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在众人的视线中从容地走下了场。   牧清从来没有觉得自家徒弟这么可爱过,一眼扫去,黑色的人头中沉冽银色的头发简直是亮瞎狗眼啊。   牧清起身装模作样地振了振衣服,他表示,他要去看看自家徒弟的赛况。他又不是小姐,凭啥一直在这坐台啊?   悄无声息地蹭到比武场边,他随口问旁边的一个人,“这场那个银头发和谁打啊?”   “师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牧清转头看去。   “铭瑄?你在这干嘛?”   “师叔在干嘛,我就在干嘛啊。”铭瑄有些无语,“你怎么跑下来了?”太有失体统了。   “我来给我徒弟撑腰,这是每一个师父的基本素养,你理解不了我的。”   铭瑄嘴角抽了抽,“不巧,我也是来给我妹妹撑腰的。我应该能理解师叔的心情。”   啥?你妹?牧清忙转身去看,场上果然慢慢走上来一个紫衣的姑娘,等等,紫衣?不是应该穿清云宗校服的吗?牧清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你确定你妹子是来比武的而不是来走秀的?   “咳咳,铭珏她,知道赛程后比较激动。”   其实铭瑄此时的内心也是欲哭无泪,他这妹子敢穿这一身上台,也是让他操碎了心。就她那点水平,他不敢不在场外看着点啊。   练武场上,铭珏对沉冽行了一礼,沉冽点了点头。这比赛,算是开始了。   这是修道者的比试,修为是重中之重。牧清看着沉冽周身的气蕴,心里有些复杂。他果然是天赋异禀。   牧清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后,他会亲手毁了沉冽那一身的修为。   几道激荡的剑气扬起,铭珏手中的剑几乎是瞬间被震开,她抬头看向那少年。铺天盖地的金色阳光中,那人的发梢都染上了暖意。下意识的,她的脸开始发烫。   “沉冽师兄。”   正走下台阶的沉冽回头看了眼她,银发红眸,面容如玉。   “师兄,我……”铭珏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谢师兄手下留情。”   “无妨。”沉冽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铭珏眼中黯了黯。有点失望,有点悲凉。她有种直觉,这个少年,不会喜欢上她。那双红色的眼睛,美则美矣,却没有温度。   “师兄留步,我还没有输。”铭珏忽然开口。她拾起自己的剑,直指银发的少年,眼中是淡淡的倔强。   台下牧清简直要给自己未来的徒弟演示一遍以头抢地。一招之下,沉冽就挑了她的剑,这明显是他赢了,顺便给自己的同门留点面子。   感情姑娘你的智商也欠费啊?   正要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沉冽脚步停了下来,接着不紧不慢又走了回去。牧清想,此时最崩溃的当属他旁边这位骨灰级亲友团了。眼神一瞥,铭瑄果然差点背过气去。   那还能咋办,打呗。   沉冽到底没有对铭珏下重手,毕竟是他师伯的女儿,在他手底下受伤,他没法跟牧清交代。   比武场上,紫色的身影凌空变幻,白衣的少年不紧不慢地防着,倒也是极为好看的一幕画面。   忽然,沉冽的手极其轻微地一抖。他再看向铭珏的时候,眼中慢慢溢出杀意。该死,他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这是入魔的征兆。   不行,不能在这儿。牧清,牧清他一定在看着。铭珏的剑锋转瞬便到,沉冽没有躲,直接受了那一剑。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铭珏似乎愣住了,她刚才干了什么?沉冽的袖子已经一片殷红,她拿剑的手忽然有些不稳,“师……师兄?”   沉冽没有说话,手中的剑式快了很多。必须赶紧回去调理气息,不能耗在这了。   铭珏明显吃力起来,忽然,她看见了沉冽额前的诡异气息。她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作为一个修道者,她从小就对气息异常敏锐。   那气息诡异阴森,分明是魔气。   心中震惊,铭珏整个人居然就愣在了原地。沉冽的剑直抵她咽喉,场下的牧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而铭瑄已经一个飞跃上场,未名剑一声清啸,横在了沉冽面前。   沉冽看向铭瑄,一瞬间竟是在也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气息,他冰冷地注视了铭瑄一眼,手中之剑杀气腾腾。   接下来的事,完全脱轨了。牧清反应过来时,那俩已经打的很凶残了。   沉冽修为胜过铭瑄,铭瑄手里有他的未名剑,一时间,居然胜负难解。当着他面打架,牧清怒了,这特么反了你们了?当老子是死的吗?   “给我住手!”牧清吼了一嗓子。顺便威慑了一圈周围群众,都他妈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听到声音的沉冽眼中顿时清明了许多。那是牧清的声音。手中的剑依旧凌厉,可就在一招迎面的剑锋中,他停住了身形。   长剑穿胸而过,他冷冷抬眼。   铭瑄脸色瞬间就白了。听见牧清的话铭瑄就已经动作和缓了许多,这一剑,就是新入门的弟子都躲的过去啊。   牧清看见那一幕的瞬间,觉得血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把沉冽扶住了。“沉冽,沉冽!你没事吧?”   沉冽静静地看着牧清,胸前已经被血染透了。“我没事,师父。”他轻轻说。   牧清的心一瞬间就刺痛地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一场比赛吗,怎么变成这样?“你别说话。”牧清冲人群大吼,“药师人呢?”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牧清站在药房里,很干脆的割肉放血。下手之狠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够了够了,上仙。”一旁的药师看得胆战心惊。这修仙之人,对自己真是下得去手啊。   等到小童来帮牧清包扎的时候,牧清的小臂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他有些烦躁地说,“我徒弟他怎么样了?”   “上仙放心,虽说凶险,但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药师忙答道。“只是,上仙这……这血肉入药?”   牧清也不想多解释,“我体质异于常人,这些入药可以救人。你待会弄好了给我徒弟送过去。”   “这倒是稀奇。”药师的眼一瞬间精光闪闪,直直看着那碗里的血肉。   “我徒弟嗅觉异于常人,你还是把这些做成饭菜端过去好了。”牧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你们这的厨子会做红烧肉和鸭血粉丝吗?”   “……应该是会的。”   “那就好。少放点盐。”   药师默默离牧清远了点,对自己狠到这份上,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牧清出了厨房,心里依旧一股气憋着。这事,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有问题。沉冽目前半死不活的,他也只能找铭珏问问。   “铭珏,我问你,你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你看到了什么?”牧清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铭珏的脸色有些发白,“师叔,沉冽师兄他……怎么样了?”   “他现在暂时没事,不过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不保证他以后有没有事了。”牧清心里焦躁,难得语气有些冲。   “师叔,我……我看见……”铭珏忽然低头咬了下唇,“我看见沉冽师兄眼睛是红的,我乍一眼被吓到了。”   卧槽,妹子,不带你这么玩的啊,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沉冽,你不是还喜欢人家的吗?。牧清觉得心力交瘁,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真会玩。“以后,注意点分寸,不要再莽莽撞撞了。”要是铭珏一开始就不折腾,也不至于出这档子事。   “师叔。我哥他……”   “行了,那时候我也看着,那一剑说起来不能全怪你哥。”要不是沉冽那小子诡异地抽风了,那一剑能砍到他身上吗?   “师叔,我、我能去看看沉冽师兄吗?”   “等他好些你再来吧。”   牧清回到房间,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沉冽,心里堵得慌。你说,养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容易啊?他牧清上辈子是欠了沉冽多少钱,今生要给这娃操这么多的心?   看着沉冽紧闭的眼,牧清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轻轻给沉冽塞好被角,“以后你可一定要做个好人啊,不然你对得起老子吗?”   老子既当爹又当妈,被你叫一声师父,简直折了十年寿命。   牧清伸手把他的额发理好,又把他的手塞到被子底下。这样子的沉冽,看上去倒是极为乖巧的。牧清靠在床头,慢慢闭上了眼。   许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沉冽慢慢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床沿上沉睡的男人。这个角度的牧清,温和地仿佛没有一丝棱角,他慢慢起身,慢慢地,慢慢地,贴近牧清。   直到唇角贴上一阵冰凉,沉冽眼中一下子暗了。隔了许久,他慢慢远离牧清,细碎的阳光在牧清的身上笼罩着,这一瞬间的温情,竟然想让沉冽落泪。   我,一定不会入魔的,师父。他无声地说道。   就这样吧,这样也好。你是永远风华无双的清云宗宗主,我是你永远的乖巧徒弟。这一生,我和你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字数最近有点少,等再过一个月放假了我再把字数提上来,到时候也许可以一天两更,最近就请各位亲多将就下,还是日更两千字左右啊   ☆、第 11 章   由于沉冽重伤,牧清这十几天都没往仙剑大会跑,所以当苏长欢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惊异。   “回去?赛程比完了?”   苏长欢依旧冰冷冷的一张脸,“不,是今年参赛的弟子都已经输了。”   “不是吧,除了沉冽受伤以外,不是还有铭瑄铭珏,还有你吗?”   “铭瑄他自从伤了沉冽后一直状态不好,前几天输了一场。至于我,我已经连续打了七十场了。”   苏长欢的语气虽没有起伏,可是牧清还是能看出她脸上淡淡的黑眼圈,这几天他不在,清云宗的场子全是这姑娘撑起来的。七十几场,牧清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平均下来一天打七八场啊,就是说苏长欢十几天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台上砍人。   这就是个永动机也该报废了。   苏长欢不愧为清云宗第一女神。除了表情僵硬以外,简直是神一样的配置。   “好吧,你来安排回去的事吧,沉冽这两天恢复得不错,动身应该没有大碍了。”   “是,我回去安排。”苏长欢冷着一张面瘫脸恭敬地应道。“师叔,还有件事,迟清师叔消失了。”   “消失了?”牧清皱了皱眉,一想好像的确很多天没见过那张脸了,“什么时候的事?”   “仙剑大会开始前一天午时。”   妹子,你的系统果然是万能的,上能记录失踪人口,下能提刀杀人灭口。“不用管他,反正当初是他自己硬要跟过来,回去就说他走丢了。”   “是。”   苏长欢前脚刚走,牧清就差点挠墙了。天下第一大宗啊,居然一个都没有进决赛,回去云衡估计要扒他皮当锦旗了。   千里迢迢跑到人家长华派地盘上丢人啊,这事简直可以载入清云宗卷宗了。   “师父?”   正在忧郁望天的牧清回头看了眼自家徒弟,“沉冽,我要是被逐出师门,你记得要逢年过节来看看我。”   “……”沉冽刚才也听了些他家师父和苏长欢的对话,自然知道牧清心中在咆哮什么。难得的,他眼中浮现出笑意。   窗外的杜鹃啼叫得正欢,一声一声尽是不如归去。牧清揉了揉太阳穴,“走,我们去收拾收拾东西。”   次日,长华山小径,一行人沿着陡峭崖壁赶路。清云宗有个诡异的规矩,弟子们一起外出时一律行走,不准御剑,除非是遇到极为紧急的情况。对此,牧清只想竖中指。   这长华山有个特点,说好听点那叫绝壁天险,说难听点那叫画风诡异。牧清撩了下杂乱的头发,这特么还不如跳崖啊!他们一群修仙的人,分分钟匀速降落啊,为毛要在这儿像群猴子一样攀来爬去?   不过行进了半日,牧清一群人就已经狼狈不堪了,就连素来强悍的苏长欢都避免不了一身的泥,看上去有些淡淡的疲倦。   牧清索性就下令修整一会。沉冽递了壶水给牧清,牧清接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身体吃不消和我说声。”毕竟沉冽的伤还没好全,牧清总是有些担心。   沉冽刚想摇头,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哂笑。牧清眯眼看去,蓝袍白襟,好嘛,长华弟子。   其实长华山虽说难以攀爬,但是,总归是有几条正常的路的。牧清来时就有长华弟子领路,情况比起他们现在不知好了多少。你问牧清为啥不找个长华弟子带路下山?别开玩笑了,牧清还想活着久一点。要是被云衡知道他没出息成这样,能把他挂在山头吹一夜。   “哟,这都是谁啊?师弟,你来看看,这不是清云宗的弟子吗?”对面的一名长华弟子阴阳怪气地笑着。   牧清心下了然,这是来砸场子的。他抬头看了苏长欢,她闪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长华派清崖道长的首座弟子,素来与我们不和。”   牧清点了点头,苏长欢的系统简直不能再赞了。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苏长欢时,她就在街头火拼。对了,砍得就是长华派的人。   长华弟子中忽然又窜出一个声音,“师兄,你瞧错了,这哪里是清云宗弟子?清云宗可是天下第一大宗,哪里会浑身滚泥躲在山沟里啊!”   “对,你瞧我这眼力,这哪里是清云宗的人啊。师弟,这么说来你觉得他们是?”   “我瞧着倒像是一群山脚下的叫花,你看他们那一身。”   牧清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两只弱智自嗨。这些长华弟子大多是贵胄子弟,你对他们的骂人水平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在二十一世纪领略过各种骂战的牧清简直都不忍心听下去。   他回头扫了眼,男有未名剑铭瑄,女有汉子苏长欢,加上一脸云淡风轻的伤残人士沉冽,清云宗的主力差不多都在这了,再加上这几天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   “咳咳,我问你们,打群架最重要的是什么?”牧清忽然开口问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牧清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先下手为强。”   咻一声,一个人形的物体被甩了出去,牧清拍了拍手,回头看着自家的儿郎们,“你们还愣着干嘛?”   不用说话了,苏长欢经验最多上去就是一个利落的转身,扫飞一片。   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长华派的人蒙了一下,急忙也拿出武器迎战。   在这种场合,什么最重要,是气势,输人不输阵。从一开始起,长华派就属于被团灭的一方,为啥,因为一开始就输了阵势。   牧清往混战的人群中一站,那就是士气。你见过亲自动手打群架的上仙吗?把仙史往上倒腾个几万年都不能找出一个这么接地气的上仙来。   一记利落的风刃,牧清把沉冽面前的人直接飞了出去,“站我后面去,你伤没好,别动手了。”牧清一遍踹人一遍开口道。“你是我徒弟,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好。”一瞬间,沉冽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辰大海,他侧身站到牧清的身后,嘴角扬起一抹极为温柔的弧度。   那一边铭瑄也是打的越发顺手,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苏长欢则已经开启战斗模式,一头黑色长发随着动作猎猎作响。   “你们别一激动把人打死了。”牧清忍不住提醒逐渐嗨起来的清云宗弟子,“多往脸上抽。”   整个过程中,长华派的弟子一直是以语气词在给场景配音,“啊!”“哦!”“呃!”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偌大的山峰,回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惨叫声。那真是令人……神清气爽。   说来,也是这拨长华弟子运气不好。他们是小辈,一般挑衅的时候,前辈都是不屑于和他们计较的。前辈都不计较,他的弟子更加不会动手。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压根没想到会打起来,还打的如此波澜壮阔声势浩大。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牧清,牧清表示,气度是什么鬼?能吃吗?   最后,牧清蹲在那名所谓的长华派清崖道长的弟子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喂,喂,还活着吗?”   一张肿胀扭曲的脸忽然拉开两条缝,被打成这样,估计你亲妈都得好好研究一番才能认出你来。“喂,既然睁开眼了,那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清云宗的牧清上仙。”   牧清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清云宗的牧清上仙,我乃狼牙山下一壮士,姓张名三字三丰,你也可以叫我张三丰。”牧清一脸严肃,然后把这货敲晕了。   “走吧。我们继续赶路。”牧清对着众人喊道。   “师叔,这,这毕竟是长华派的地盘,我们这么做……”铭珏忍不住开口。   “他们不是不认识我们吗?再说了,动手的是张三丰,关我们什么事?走,赶路。”   牧清一脸的淡定,他可以肯定,就算长华派的人闹到清云宗闹到云衡那儿去,云衡也会一样一脸淡定地告知:一定是弄错人了,还是去狼牙山找张三丰吧。   既然人都已经打了,清云宗全宗上下一心一意,同心同德开始刷下限的日子还会远吗?至少牧清可以肯定,云衡的下限能刷出新记录,他毕竟是个素来啥都豁的出去的真爷们。   反正已经这样了。   站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牧清远眺着长华烟霞,忽然往崖下纵身一跃。“啊,我不小心摔下去了。”   ……   “救师叔。”苏长欢冰冷的声音响起来,接着她一身白衣翩跹而起,往崖下俯冲而去。   “对,快救师叔。”反应过来的清云宗弟子均纷纷下饺子一样朝万丈悬崖蹦下去。一时间,清风艳阳下数道白色的身影划过长空。   其中一道银色的身影尤其夺目。忽然,激烈的气流中有个人靠近了那道银色,沉冽转头看去,“不小心”失足的牧清正紧紧抓着他的手。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牧清轻轻抱住了他,脚下浅青色的仙家灵气流光溢彩。   那一刻,云山无言,青松缄默。   满目山河,枯荣一瞬间。   所有弟子都已经收住了势,祭出法器凌空而直上。牧清忽然笑了笑。走,老子带你装逼带你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点击量让作者哭晕在厕所啊TAT   ☆、第 12 章   御剑的速度就是快,不过三日牧清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清云宗。   紫色的大殿伫立在山峰之巅,肃穆庄严。牧清在外多日,终于回到清云宗,竟有了种莫名的安全感。   刚走进山门,一名青衣的弟子就迎上来。“恭迎师叔归来。”   牧清微微点了点头,这感觉,相当不错啊。无论人在何方,总有个地方永远在等你。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所谓的人间烟火,远胜过世上太多清丽脱俗。   “师父他老人家呢?”   “回师叔,师祖正在闭关,他让我带话给你,说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没事就少找他。”   “……”牧清笑的一脸尴尬,“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衣的弟子压低了声音,“长清师伯让我转告您,说是张三丰来找过师祖了。”   顿悟了。牧清抬头望天,额,这帮兔崽子,打小报告的节奏简直是分分钟啊。“啊,我忽然觉得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牧清一脸疲倦的表情,摇着头径自离开了。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默默看着牧清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一块山石后。接着大家互相看了看,也就各自装着啥也不知道散了。   “沉冽师兄。”青衣的弟子忽然在无人处拦住了沉冽,他恭敬地开口,“师祖找你有事。”   皱了皱眉,沉冽随着青衣的弟子朝偏殿走去。   也就一会,他就站在了殿外。青衣的弟子早已退下。沉冽一个人静静立在屋檐阴影里。   门慢慢被打开,光线穿过灰尘落在偏暗的室内,沉冽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大殿上,黑色的案几后坐着一个人,白发苍颜,一双眼沉淀着无边岁月。   “参见师祖。”沉冽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云衡的手随意按着案几,视线落在阶下的少年。一阵压抑的寂静在屋子里蔓延。许久,他慢吞吞开口,“你多大了?”   “十五。”   十五岁。云衡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来,“我几年前种了株竹子,近日偶然去瞧,发现竹子长势一切都好,就是缠了株野藤。我想着替竹子除了野藤,可又想着这藤和竹子共生时日太久,我怕下手会伤了竹子的根茎,你瞧着我该如何?”   沉冽目光一沉,慢慢开口道,“不过是株野藤罢了,师祖何必放在心上。”   “我这人,偏偏就是爱较真。这藤长得太盛,我担心我那竹子最终会被缠绕而死。”   “藤依附于竹,不会伤他。”   云衡的手顿了顿。空荡的大殿里,响起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世上的人心,就像那清云山上的烟霞,朝聚暮散,一日之间就有千万变化。你倒是确定,那藤就一直不变?”   “不会。烟霞雨露,无论怎么变,都是山中风物。藤生死枯荣,皆为草木本心。”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听完后,云衡终于温和地笑了,“可惜,我不信你。”   沉冽的眼一瞬间冰冷。   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窗外一阵风吹过,似乎传来远处一两声弟子模糊的牢骚。这天,越发冷了。   “你下去吧。”云衡云淡风轻地开口,殿门一瞬间被打开。云衡没再看沉冽。   已经不需要继续谈下去了。   沉冽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接着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瘦削,迎着光似乎要淹没在一片白色里。就在踏出大殿一步后,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师祖,持剑之人,不一定有杀戮之心。”   门慢慢闭上了,沉冽看着那逐渐狭窄的门缝。最终,转身离去。   殿中央,云衡轻轻点上了香,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高深莫测。持剑之人,也许没有杀戮之心,可真到了杀戮之日,谁与之争锋?   世人总是看不清情况,莫名地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他甚至不需要仔细揣摩,那孩子的眼里,全是压抑的疯狂。他终有一天会对自己失去控制,这不是所谓的偏见,这来源于云衡阅遍人事后锐利的眼力。   沉冽,终究是不能留。无论是为了天下,为了清云宗,还是为了他那傻乎乎的徒弟。   他云衡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沉冽心底那阴郁的情愫。这讳莫如深的感情,让人不安。   毕竟,情之一字,向来诛心。   牧清这几天回来,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很多要处理的事。类似整理卷宗,誊写剑谱,这些就不提了,诡异的是,例如后院阿黄(护院狗)要生了,请找到未出世孩子的父亲(?)这种是什么鬼?   “这是为了狗崽着想,小宝宝一出世就没有父亲多可怜啊!嘤嘤嘤。”一旁的青衣弟子夸张地抹眼泪,牧清的脸直接裂了。   少年,你的演技之浮夸,让我分分钟出戏啊!牧清僵硬拿起桌上的另一张纸,僵硬地打开来,“后厨的厨娘要请假回家成亲。”还好还好,只是批张假条。   “师叔,你看错了,张大娘年逾五十,自丧夫后尚未找到人家啊。”   “……那她请什么假?”   “人家不是请假,张大娘是让你给她找个忠厚老实的对象。”   “……”牧清觉得自己胸前一口气猛滞,差点没缓过来。这特么找对象搞黄昏恋为什么要找我,我不是高贵冷艳的上仙吗我摔!   “我自小就是吃张大娘的饭菜长大的,张大娘人好手艺好,半辈子为了清云宗……”   “停,我明天就去山下贴榜给她相亲。”牧清忍着吐血的冲动说道。   “张大娘虽说年纪大了,但是心地素来是极为良善的,她……”   “停,我现在就去。”牧清一咬牙,“行了吧?”   青衣的弟子忙换上了一张狗腿的笑脸,“师叔果然古道热肠急人所急。”   牧清想的是,云衡上哪找的这么个神助攻?这特么简直是云衡2.0版,分分钟把人往死里逼。   这事,用脚趾头就可以猜到,是云衡那货最新研究出的作战方案。突破了以往的限制,由虐身升级为身心共虐,对牧清至少造成两万点以上伤害。   牧清黑着脸,下山贴告示去了。   牧清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折磨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愈演愈烈,最终他怒摔文案,“老子不干了!”   青衣的侍者走进来,“师叔,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工作了。”牧清坐下来。威武不能屈?气节?能吃吗……?   迫于云衡强大的武力淫威下,牧清又熬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轻轻把青衣的弟子拉到角落里,“手底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兄弟,别过分了,猫还有点脾气呢。   青衣的弟子皱了皱眉,“十颗云梦丹。”   靠,靠,靠,少年你咋不去抢勒?你还是继续虐我好了。   “我可以让你离开清云宗,我找个类似的任务不难。”   “成交。”牧清想,再在清云宗呆下去,他铁定会精神失常。这里没有特效药,那就是一辈子的精神病了。   当牧清踏出清云宗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美丽了起来。   他的身后,青衣的弟子依旧挂着狗腿的笑,见他回头还挥手致意。牧清脸一黑,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历啊?“你到底谁啊,我以前没见过你?”他忍不住问了句。长久以来,他就一直没问问这人。   “竹青衣,我叫竹青衣。师叔一路走好。”   你才一路走好,你全家恕不远送,牧清脸又是一黑,扭头就走。   “怎么样?”大殿里,云衡问来人,“他走了没?”   青衣的弟子点点头,“嗯,他没起疑心。”   竹青衣站在云衡面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竹青衣,应该很熟悉吧。 昨天看到一段子,一妹子写了几十万字的修仙玄幻小说,忽然不想写下去了,遂草草完结 次日,读者发现,文章的最后一句是:XXX(男主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梦…… 写文果然刷节操   ☆、第 13 章   寂静的夜里,门忽然响了起来。沉冽放下手中的药,打开门。   铭珏站在如水的长阶上,一袭紫衣曳地。背着光,她的眼睛是沉沉的黑色。“师兄,我有些事想和你谈。我,可以进去吗?”几日不见,她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静默了一会,沉冽微微把门拉开,“进来。”   “谢师兄。”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药香就萦绕在铭珏身边,她看了眼桌上还残留着药水的青花碗,只觉得那稠厚的黑色触目惊心。   “师兄,你……什么时候入的魔?”她的声音仿佛轻的像一缕烟,却砸的沉冽心头一凛。   他抬头看向她。她的脸色苍白,平静。   “师兄也许不知道,我自小修炼的天分不高,却对气息十分敏感。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师兄,那是魔气。”   屋子里一瞬间冰冷了起来。沉冽余光瞥到桌上的剑,眼中一暗,没有说话。   “师兄,我能帮你。我学过清云宗正统医道,没有人比清云宗药师更懂得怎么消除魔性了。”铭珏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药,“你这样,压制不住的。”   “不必了。”沉冽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冰冷地回绝。   他,还是不相信她。铭珏忍不住看了眼沉冽,赤色的眸子,如画的眉,这么好看的人,偏偏就不属于她。她轻轻放下碗,“牧清师叔如今不在清云宗,若是他回来,看见你入魔,你觉得他会如何?他是你的师父,教你术法授你道业,恩重如山,你真的忍心让他失望?”   说完那一瞬间,沉冽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变了。铭珏靠近了一些,“师兄,告诉我,你怎么入的魔?多久了?”   “长华山,禁地,我遇到了一只妖物,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息。”   铭珏皱起了眉,“长华山禁地,我有些印象……”忽然,她猛地开口道:“是梼杌!长华山禁地封印的是梼杌,它本是人心所化,亦道亦魔,长华派祖师以上古凶兽为他命名,永世镇压在长华禁地。不可能,它怎么能出来?”   “他,的确很通晓人心。”沉冽记起那一日的场景,眼神逐渐冰冷下来。   “你杀了他?”   沉冽点了点头。铭珏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师兄,梼杌……是不会死的。他会在杀他的人身上,夺舍重生。”   看来低估那妖物了。沉冽眼中锐利起来。他仗着自己不死的体质,直接对上梼杌,却是大意了一回。   “你最近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应该是因为梼杌的缘故。他把魔气渡到了你体内,诱你入魔。”铭珏忽然沉默了。梼杌为人心所化,那么,沉冽心中的执念又会是什么?或者说,沉冽他,居然也有执念。   “怎么样才能杀了梼杌?”   “这个我得回去翻一下卷宗。”铭珏沉思了一会,“你先不要喝这种药了,玉颜散虽说能暂时压制魔性,但极易损害心脉,服用多了,会神志不清走火入魔。最近牧清师叔不在,你不用太担心被发现。”的确,沉冽除了和牧清外,极少和其他人接近。   沉冽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等我查到消息再回来找师兄。”铭珏说完就朝外走,她必须赶紧找到对付梼杌的办法。   就在铭珏踏出房门的瞬间,沉冽忽然开口唤住了她,“铭珏。”   铭珏的背忽然一僵,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是平淡疏离的笑。这么些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铭珏。   “怎么了,师兄?”   沉冽隔着一道如水的长阶看她,第一次,他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铭珏听到他如是问。   这么些年的心思全都是错付,她却忽然觉得满足。真好,原来他从来都不知道。铭珏笑得云淡风轻,“你我毕竟同门一场,铭珏帮你,不过是为了无愧于心。”   沉冽微微皱起了眉,“多谢。”   一句无关任何风月的谢辞,听得铭珏心中一暖,她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师兄,我这一身紫衣可好?”在沉冽开口前,她忙接着说:“自然是好看的,我知道。师兄,铭珏先告辞了。”   转过身走了几步,她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铭珏仰头,轻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今日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了。这身紫衣,我知道,自然是好的。”   那声音被吹散在风中,划过一声叹息。   夜色中,一角衣襟消失在树后。   清云宗是个很不符合武侠审美的地方。它作为一代修仙圣地,天下道宗眼中的神话,它居然没有悬崖!对的,没有悬崖!没有悬崖,男主如何英雄救美,如何生死别离,如何奇遇刷级,这故事如何荡气回肠?   这里,应该有个悬崖的。悬崖下还应该有个水潭,保证男主不会意外摔死。   当然,就算有悬崖,其实也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大家都会御剑……这不是武侠的世界,这是仙侠的世界。   为什么要纠结悬崖的问题呢?因为,清云宗忽然多了一座悬崖。   壁立千仞,大气磅礴。   竹青衣坐在崖边,浩荡的长风穿过他的身体。那一刻,脚下云海沸腾翻滚。   “师兄,请吧。”   沉冽单膝跪地,一双眼猩红似血,死死盯着竹青衣。慢慢地,他唇角溢出黑色的血。   “师兄,别硬撑着了,这是云衡师祖的封魔诀,你撑到死,也就是个死。”竹青衣低头看了眼崖下,“这倒也是个好去处,天地为坟茔,云烟为香火,浩荡长风唱挽歌,师兄你又何必苦苦惦记着那点人和事?”   一滴一滴黑色的血滴到沉冽撑在地上的手上。竹青衣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他。竹青色的衣襟绣着银色的云纹,带着些许淡淡的檀香。竹青衣俯身,轻声开口道:“师兄,你现在还不知道,其实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快活很多。你放心去吧,我会告诉牧清师叔,他最得意的弟子下山时遇到了妖魔,血战而死,死的其所。说不定,他还会逼着云衡师祖把你的牌位挂在清云祠呐。”   竹青衣走到沉冽身后,纤细的手轻轻抵着沉冽,一推。     下坠的银色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崖下云海中。只有那双血色的眼,依旧在竹青衣眼前挥之不去。他皱了皱眉,收回了自己的手。   身后,一个身影逐渐靠近。竹青衣起身,回头看去。“师祖。”   云衡神色无喜无悲。“他这一生,其实也不曾伤过一人。这接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师祖,给这崖取个名字吧。”竹青衣笑了笑。   云衡沉默了一会,淡淡开口:“不归。”   “不归崖。”竹青衣点了点头,手中清亮长剑出鞘,片刻即回。   一旁的岩壁上,有碎屑剥落。灼灼阳光下,“不归”二字点画肥重,却隐隐有凌厉之气。云衡抬眼扫去,“这么些年,终究还是你的字最好。”   竹青衣静静立在一旁,温润地笑,余光扫过岩壁下的碎屑。其中有一缕紫色的丝线,竹青衣眼中划过一道光,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四级考的宝宝心力交瘁,宝宝心里苦,宝宝心里委屈   ☆、第 14 章   是夜。竹青衣安静地守在崖边。   月明有清风,他从怀里摸出一支青玉的笛子,吹了起来。悠扬舒缓的曲子,是首再简单不过的民间小调。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竹青衣顿了顿,收起了笛子。他朝那声音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走近了,发现地上有只翠羽的青鸟。“真是可怜。”竹青衣摇了摇头,轻轻把青鸟抱到怀里。“还没会跑就想着飞,现在你们这群小东西真是……”   身后忽然有极轻微的响动,竹青衣的手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你们这群小东西,真是沉不住气。”   一道紫色的剑气无声划过不归崖,御剑的少女面无表情,朝崖底俯冲而去。   就在靠近崖底不远处的高度上,她忽然愣住了,眼神中全是震撼。   铺天盖地的流动金色悬浮在崖底,绘成一张符网。她盯着其中一处细看,那是一段流动的经文,是清云宗的无上心经。   符网中央,一个少年坐在一池幽幽潭水之上,面容沉静。   “师兄?!”铭珏瞳孔猛缩,冲着那银发的少年喊道。“沉冽师兄!”   见沉冽没有反应,铭珏脸上紧张了起来,她忙倒退一步,仔细观察这前所未见的阵法。以字为域,注入雄浑的灵力,施阵的人绝对是布阵的奇才,每一个字都与另一个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缺一字,毁一魄。   只是,这阵法虽强,却没有杀气,更多的是一种……慈悲。   慈悲?   飘逸的金色符文,雄浑的纯正灵力,虽是死地,却留了半寸生机,全然不像魔道的妖邪法阵。    “沉冽师兄!”铭珏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阵法中央的少年却忽然挣开了眼睛,猩红的眸子里是一片血色弥漫。铭珏心中一惊,那魔气,已经重的侵毁神志了。   手中的剑轻轻震颤着,似乎在抗拒着主人的意志。铭珏慢慢地,拿起剑,直指法阵。   如果魔气继续入侵,沉冽撑不过这一夜,他会被夺舍,然后死在这阵法中,抑或,被永生永世困死在这。   大殿中,云衡正在打理盆中一丛细竹。这是清云宗特有的小细竹,可以种在盆中,重在崖上,只要有土必活。   竹青衣缓缓推门进来,怀中抱着一只翠羽的青鸟。他怜惜地抚着它青色的翅羽,眼神温柔。   “你怎么过来了?崖那里还是找人守着些。”   “我叫人看着了。”竹青衣清润的嗓音响起来,“不会出事。”   “那就好。”云衡收回落在竹青衣身上的视线,继续打理竹子。   “他。”竹青衣的手顿了顿,“他真的会死吗?”   云衡扫了竹青衣一眼,“你觉得呢?”   “师祖的心思,堪比女人心,海底针。”竹青衣面不改色地说,“弟子不知。”   “我看你的心思才是千回百转,深不可测。”云衡一刀裁下了细竹的一束枝叶,咔的一声,干净利落。   竹青衣眼角一跳,这,有杀气啊。“师祖……”冷静,冷静,你是一代宗师要有气度。   “若是他看得穿放得下,心如止水倒也罢了。若是他一心入魔,执念深重,他的命,就与我无关了。”   “师祖的意思是,你没想杀他?可那阵法是个必杀之阵。”   “那阵法我改了改。经者,径也,众生修行之径路。五千四十八卷,八万四千法门,我把路指给了他,能不能走下去,是看他的造化。”   “他魔性太重,这路,估计走的够呛。”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瞒着牧清,他想顾着这孩子,我却要顾着这天下和他。”   忽然,竹青衣的表情僵住了。“师祖,如果……”   一阵强烈的魔气汹涌而来,云衡猛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眼神一瞬间冷冽如冰。   竹青衣把剩下的话压在了喉咙里,如果有人强行破阵,会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他朝那魔气的源头看去,他想自己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等到云衡赶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银发的少年眼中一片猩红,剑上滴着粘稠的血,一滴一滴砸在人心上。沉冽立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身衣裳胜似二月梨花白。   地上,全是身着青白校服的清云宗弟子的尸首。他们没有死在妖魔手上,死在了自己的同门剑下。   死在了自己同门剑下。云衡想着这句话,祭出了明央剑。   明央剑出,鬼神同悲。传说,铸造明央剑的人是个圣人,他铸出了绝世之剑,第一反应竟是痛哭一场,因为剑乃凶器,杀人饮血方成神兵。故而明央剑从不轻易出鞘,出鞘必饮血,饮血必悲泣。   云衡执剑,直指沉冽。   剑出手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剑鸣,如诉如泣,剑之悲鸣。沉冽迎上他的剑锋,身上的煞气一瞬间汹涌,两道不同灵力激荡出万丈气流,震得一些弟子直接当场吐了血。   云衡眼中冰冷更甚,心里最后一丝悲悯荡然无存。此子不除,必祸乱天下,伤及生灵。今时今日,他还能杀了他,以后等他成了气候,就是无可挽回。   明央剑荡出一阵白色剑气,云衡凌空而立,长剑瞬间穿透了沉冽的心脏。忽然,云衡的眼中浮现出惊异。   沉冽抬头,看着云衡,一双眼静如死水。   明明,明明已经被穿透心脏的人,就这么看着云衡,仿佛看着一片虚空。   “不死?”   自古以来,唯有傀儡不死。可沉冽分明并不是傀儡,他是人,不死之人。他活着,就是永恒地活着。   他就是长生。   云衡忽然记起他为沉冽卜的卦,那样混沌的命数,怎么都算不出未来几何。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这个人,是天道之外的异数。   于此同时,沉冽的剑已经到了云衡面前,呼啸着杀意。云衡眼神凝重,明央剑横在他面前。   “沉冽!卧槽,你们在干什么?沉冽,你给我住手!”   沉冽眼中的杀意一瞬间消散,他僵硬地回头看去。青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满眼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不过只是一眼,沉冽就觉得他几乎要溺毙在绝望之中。他开口说话,可是却没有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他说的是:“师父。”      ☆、第 15 章   牧清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场梦里,一个他常做的梦里。他想着,这梦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   紫色的朝霞萦绕在天边,黎明的曙光绽放出艳色。天地之间,海晏河清。除却这一地的血腥狼藉,这一切都是诡异的安宁。   最后,牧清听见自己说:“沉冽,你给我跪下。”   少年几乎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跪在了一地的血腥中。牧清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说到底,拿沉冽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是让沉冽去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死。   一道清冽的剑气忽然划过长空,牧清挡在云衡面前,“师父。”明央剑被紧紧抓在牧清的手心。鲜血直滴。牧清看着云衡,“师父。手下留情。”   沉冽猛地抬头看向牧清,眼中仿佛一瞬间复苏了生气。   云衡冰冷地看着牧清,“我杀不了他,但是我能杀了你,你知道吗?”   牧清忽然朝云衡跪了下来,“师父,沉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相信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其中一定有问题。”   “你……”云衡闭上了眼,连气息都是抖的,“牧清,你抬头看看,这些死在他剑下的清云宗弟子,他们也曾叫你一声师叔。在这清云宗,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子。”   “弟子知道,沉冽有罪。弟子……绝不徇私。”   大殿里,牧清站在一旁。长清站在殿中央,朝座上的云衡施了一礼,“师父,看过了,死二十八人,重伤十四人,伤者众。沉冽,按清云宗门规,残害同门,堕入魔道,当处极刑。”   “慢着。”牧清走出来,立在阶下冲云衡施了一礼。“师父,当彻查。至少,得知道沉冽是怎么入的魔道。”瞬间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射到牧清身上,牧清想,如果眼神是箭,他应该已经是万箭穿心了。   “牧清师兄,你这是在包庇你的弟子。他既然已经入了魔道,就是妖魔,当除之。更何况,杀人偿命。”   牧清看了眼那开口说话的弟子,忽然一阵心累,估计殿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吧。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反驳他们的话,毕竟,沉冽的确是入了魔道,杀了人。只是,他仍然觉得,此事有蹊跷,沉冽究竟是怎么入的魔道?   他依旧不相信,沉冽自己会入魔,会杀人。   “参见师祖,弟子有话说。”门外忽然冲进来一袭紫色,牧清回头看去,是铭珏。   长清在看见铭珏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铭珏?你来这干什么?回去。”   铭珏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明显是受了重伤。她笔直跪了下来,“师祖,父亲,我有话要说,沉冽师兄他,罪不至死。这一切,都是铭珏的错,是铭珏令沉冽师兄堕入魔道。”   长清的脸瞬间就变了,“胡说什么?铭瑄,带你妹妹回去躺着,我看她伤到脑子了。”   “父亲,不用包庇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领会师祖的苦心,擅自破了阵法,导致沉冽师兄入魔。最终伤了同门的性命。”   “什么阵法?”牧清眼中划过一道锐利。   铭珏撑着地,慢慢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除却了梼杌的事。最后她重重磕了个头,“师祖,我没有领会到师祖所设阵法的真实意图,最终犯下大过,但求一死以谢罪。”   牧清抬眼看向云衡,忽然跪了下来,“师父,铭珏沉冽都不曾有过害人之心,发生这样的事确是不能全数归罪于他们。”   长清也忙跪下,“师父,铭珏她也差点丧命于沉冽手下,求师父念在她年纪尚小,又是无心之失的份上饶她一命。”   “师祖,一切都是铭珏的过失,求师祖赐死以告慰同门。”   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人,云衡锁起了眉。最终,他缓缓开口道:“铭珏,杖一百,沉冽,死刑。”   牧清脸一瞬间惨白,他还想说话,却被云衡打断了,“牧清,你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云衡和牧清两人。   云衡走到阶下,给牧清倒了杯茶。“牧清,你可知道,沉冽真正的死罪在哪?”   “堕入魔道,残杀同门。”   云衡慢慢摇了摇头,“他的死罪,就是他自己。”   “什么意思?”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他是天道外的异数,不死不灭,是天注定他不死,也是天注定了他必死。”   “师父,我不信天,不信命,天命之说,于我而言,是封建糟粕。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云衡静静打量着自己的徒弟,半晌,叹了口气,“我少时同你一样,总觉得这世上的事,都是人可以周旋翻覆的。后来,才发现世上的事,除了不得已而为之,还有非人力所能及。前者无奈,后者遗憾,到最后,这些就成了你的命。”   “师父,我无法保证以后不后悔,只能尽力做到以后不遗憾。师父,求你饶沉冽一命。”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因为……”牧清忽然陷入了沉默,如果沉冽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不就会一直安宁下去了吗?他就可以完成任务带着牧冷回家。可是,他不想让沉冽死。一点都不想,那个孩子,是沉冽,不是所谓的会毁灭世界的奇葩设定。牧清目光坚定起来,“因为,他是沉冽,他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于你而言重要的人有很多。”   “是的,可是,每一个重要的人,都是无可替代。”   云衡摇了摇头,“即便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还是必须死。牧清,我毕竟是清云宗大宗主。”   “师父,留他一条命。”牧清袖子中的手紧得指节泛白,“施剔骨之刑。”   “那并不算太重的刑法,剔去仙骨,不过是毁去仙根罢了。”   “不。”牧清咬了咬牙,“不是剔仙骨,是剔骨。”   云衡忽然顿住了,半晌,他不太确定地问,“你确定?”   “既然他是天道异数,不死不灭,那就算要杀他也得费一番周折,倒不如留着他,剔骨刑下,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沉默了一会,云衡看了眼牧清的脸,他那素来没心没肺的徒弟一脸的苍白。“就依你吧。”他终是慢慢开口,“施剔骨刑,锁在不归崖下,对外宣称他已经处了极刑。”   “谢师父开恩。”   就这样吧。云衡心中叹了口气。   不是他心慈,而是他一时的确没有什么办法杀了沉冽。天道异数不是真的不死。这世上之人,轮回守衡,就没有不死一说。只是这办法……云衡想到上古书籍记载的那句话,不禁皱了皱眉。   古老枯朽的竹简上,不知是哪位上古的仙人用钝刀刻下远古的文字,深浅钩折,不过一句:心死而身灭。   云衡思及此,抬眼看着牧清,很久很久后,他转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比较阴暗啊,,,额,再过一两章就好了   ☆、第 16 章   所谓剔骨,原本是种上古的刑法。传说中一位仙人,获罪于天,双亲背弃。他绝望之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从此绝了骨肉情分。   后来,剔骨逐渐演变为一种死刑。面目慈悲的行刑者,手持轻薄的剔骨刀,游刃于肌理中,一刀一刀。除却头骨,全省骨骼一一剔下。骨是骨,肉是肉,骨肉分离。接着用长针引着麻线,把剔完骨的皮肉重新一针一针缝好,再把软腻的肉尸堆置于盘中,熏上厚重的香除去腥膻味,这就是肉衣。   上好的剔骨师制成的肉衣色泽粉腻,皮肤纹理毛孔清晰,手感软而冰滑。受刑者面容平静,头颅微微陷在软肉中,远远看去宛如上好的冰瓷小人。   如果这不是一种杀人的刑法,这一精妙技艺,搁在二十一世纪估计可以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牧清想笑,可是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   颤颤微微的剔骨师正在他面前磨着各种形状的刀具,刺啦——刺啦——一声一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来。“好多年没有用过这副刀具了,如今拿出来都是生满了锈……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请老朽来执刀。”   牧清猛地站起来,他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目光落在远处的阴暗的屋子里,他知道,那个少年就被关在那里。   “上仙,想去瞧瞧就去吧。”剔骨师吃力地磨着一把小刀,时不时把刀平举到眼前看一眼刀刃的厚薄,“这刀还得好好费劲磨磨啊,我如今年纪大了,气力不如从前了,还得费点功夫。”   屋子的门被猛地拉开,坐在地上的银发的少年抬眼看去,青衣的男人,灼灼的阳光。   “沉冽。”   少年的眼中一下子仿佛盛满了阳光,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师父,对不起。”   牧清缓缓摇了摇头,不,不是你的错。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他走上前,忽然想揉揉那孩子一头好看的银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做过了,他却还记得那柔软的头发的手感。最终,他还是没有伸出手。他听见自己说,“沉冽,活下去。”   无论如何,活下去。屈辱也好,伤痛也好,生不如死也好,请你好好活下去。   银发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却深深注视着牧清,“师父,对不起。”那张一直面部表情的脸下,其实掩藏着少年的脆弱彷徨。活也好,死也好,原本他就不在乎。他在乎的,一直只有面前的人。他重复着这句话,“师父,对不起。”   他终究辜负了他的期待,入了魔,杀了人。这才是他的罪,他的无可挽回。   牧清忽然觉得心中酸涩,说到底,他也不过一介凡人,他救不了沉冽,却曾妄想着能救这个天下。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把沉冽关起来当个普通小孩子养大,平平淡淡过一世也是幸运。   “沉冽……”   门忽然被推开,老人站在门口,背着一只木箱子。牧清心猛地抽了一下。老人平静地开口:“上仙,话总是说不完的,留着几句在心里也是件美事。”   牧清缓缓站起身,慢慢走了出来。门外阳光打在他身上,温热而明亮。身后的门慢慢合上。他知道,沉冽一定在看着他,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门缝里的身影。   静静站在原地,仿佛一眨眼,又仿佛千万年,牧清听见身后的门重新打开。   剔骨师端着一盘子,上面盖着一方红巾,走到了牧清面前。“还活着。”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牧清猛地一阵恶心,俯身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剔骨师看着脸色苍白到极点的牧清,叹了口气,“这只是他的骨头罢了。人还活着,在屋里。”剔骨师朝昏暗的屋子幽幽望去,“知道你在外面,九百四十八刀,三千二十一针,从头到尾竟是没有哼一声,我施了多年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牧清脸色更加白了,他看向剔骨师手中的盘子,那殷红的漆文触目惊心。许久,他开口道,“把它给我吧。”   牧清抱着那盘骨头,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在一株香樟树下站定。他抬头朝树上看去,枝叶舒朗。   他蹲下身,用手开始挖土。一点一点的挖,指甲隐隐渗出血。黑衣的剔骨师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挖坑,收殓,填土。   彼时风过树梢,四野无人。牧清做完这一切,默默坐在树下陷入了沉思。说是沉思,其实牧清脑子里一片空白。   剔骨师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上仙知道吗,在老朽的家乡,一些古老的歌谣还在流传唱诵,其中有一句,倒是十分有趣。”   “前世埋尔骨兮,一夕露水姻缘;前世葬尔身兮,半截入木相思。”   幽眇的长调回荡在崖底,牧清没听懂那古老的语言。   拿着本书,躺在床上。牧清觉得疲倦,还有不安。   一闭上眼,全是沉冽的模样。沉默寡言的沉冽,乖巧腼腆的沉冽,比武场上镇定从容的沉冽,以及……幽暗的屋子里苟延残喘的沉冽。   负罪感,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一个人拥有负罪感,当真是妙不可言。   沉冽猛地坐起来,一双眼难得流露出狠厉。人的情感飙起来的确可以让理智与大脑一起熊熊燃烧。   当他从不归崖一跃而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没办法,他的脑子已经自动罢工了,现在支配他的是兽性是本能。   而人类的第一本能,当属护犊。那是延自兽性的古老本能。   牧清凌空而立。一道青色的仙家灵力直击崖底金色的封印。第一次,气场全开,霸气侧漏。   周身四溢的仙家灵气丰沛而纯正,牧清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真的蛮帅,蛮厉害的。   金色的封印终于裂了一道口子。牧清轻盈地溜了进去。   中央依旧是那间破旧的屋子,牧清推门进去,屋内的景象差点让他眼前一黑。那堆粘稠的疲软的铺在地上的肉,居然是他的徒弟。   血迹尚未干涸,屋子里仍是浓重的腥气。他艰难地朝沉冽走过去,那一地的银色头发已经干枯,看上去毫无光泽。牧清甚至不敢伸手去碰沉冽。   他这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有多残忍。   活下去,该有多残忍。   这漫长的行刑过程,沉冽他是不是也曾有过期待,期待自己推门来救他?   牧清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人。   沉冽静静躺着地上,早就失去了意识。牧清在他身边躺下,闭上了眼。   一地的血腥,纠缠的两种发色。   牧清的身上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他微微颤抖着,忍受着那种剥离仙骨的痛楚。他想,这才是销魂的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   青色的仙家灵力逐渐淡了,牧清咬牙睁开眼,用手撑着地坐起来。失去了仙骨,便是毁了灵根,他牧清,历经千难万难终于成了三级残废。   手指轻轻压着沉冽的额。牧清看着自己的仙骨化作一道青色的灵力,被自己指引着渡入了沉冽体内。   “好好活着,我要走了。”牧清轻轻地说。“我得回家了。”   牧清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   他所能为沉冽做的,已经全做了。他倦了,他想回家了。此时此刻,他竟无比想念牧冷。   他不是对沉冽没了牵挂没了感情,而是这种压抑的日子过久了,他忽然无比怀念以前的生活。   在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血与抉择,有的只是一段平淡人生。   而他要的,不过就是一段平淡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写崩了。。。。   ☆、第 17 章   牧清站在崖底,仰望着漫天星辰。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与沉冽最好的结局了吧。有了他的仙骨,沉冽会慢慢恢复起来。这崖底的日子虽然清寂,却也是真的安宁。他和自己之间的师徒情分到这里也算是尽了,从此,人事两安。   风鼓起他的衣袖,他静静地站着,宛如一株修长的竹子舒展着枝叶。   “真是越来越像个娘们了,磨磨唧唧的。”牧清忍不住吐槽自己。什么时候起,他也学会这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忧伤了?“算了,回去了。”   就在牧清一遍嫌弃自己一遍矫情地伤怀时,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正如江湖传言,每一位失去修为的上仙,都是一个折翼的天使。   牧清意识到自己好像,飞不回去了。   没有修为,大概真的只能爬上去了。   然而这毕竟是千丈悬崖,总归是比楼梯难爬一点的。这当真是个令人伤感的事实。   就在牧清心中万马奔腾时,耳畔传来一阵剑啸。他宕开视线看去时,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觉了。   四方天宇,星辰如海,盈盈云雾,一剑西来。   这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只有一个人能带给他。牧清心里热了一下,接着瞬间拔凉拔凉。   “师兄。”   青央剑,云纹衣,少年仙侠当如是。   “迟清?”牧清一副哇好巧你也来崖底看天看月看星星啊的表情。   迟清轻盈地从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他抬眼看着牧清,没有说话。牧清瞬间脊背上森森寒意。   这世上有些人,素来是温文尔雅甚至是不着调的,可是当他们真的认真起来,淡淡扫你一眼就是雷霆万钧。   “师兄大晚上的在这干些什么?”迟清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我是来探监的。牧清心里蹦出这一句,脸上却强装淡定。   “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我最近修炼了一门神奇的仙术,可以隐藏修为的。”   迟清似乎轻轻笑了声,眼中却一片冰冷,“那师兄,你飞一个我看看。”   飞一个……飞一个……牧清表情裂了。为什么,他想笑。   迟清盯着牧清,冷笑,“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迟清伸手拉住牧清就把他朝一个方向拖,“去把你的修为拿回来。”   “迟清!”   听见牧清急促的喝声,迟清脚步都不带停顿的。   “拿不回来了。”失去修为被拖了一路的牧清急了,“我,我没了仙骨。”   迟清的脚步猛停,他回过头,眼中压抑着汹涌的暗潮。“你什么意思?”   牧清无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把仙骨渡给了沉冽。”   那一瞬间,牧清明显感觉到迟清的僵硬。许久,他听见男人的声音,“你疯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我知道。”牧清心中很淡定。不就是成为一名普通人吗,反正他都要回去的,修为这种东西真的没有啥太大意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迟清缓缓松开了手。“我从前倒是小瞧你了,我总以为师兄不像这么放得下的人。”   他有什么放不下的。牧清心中叹了口气,他放得下,是因为他从不曾真正拿起。这些寻常道修看来重过性命的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偶然得到的一外挂。既然游戏已经玩到了终极,外挂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那时候的牧清并不知道,这世上的游戏,除了主线任务,其实还有副本要刷。就像你的人生主要任务是等死,但是吃饭睡觉工作结婚生娃的副本该刷还得好好刷。   “话说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打算爬上去吗?”迟清冷冷一笑,“我刚回清云宗,就听说了这事。我就想着凭师兄那高风亮节,怕是要出事,就过来看看。”   这一看,果然是师徒情深的狗血戏码。   “师兄接下来,是不是要我带你和你那徒儿出去?”   “不。”牧清重重摇了摇头,“你带我出去就可以了,沉冽他,还是在这儿吧。”   “哦?师兄这是?”   “他在这是最好的。”他要是出去了,要么你们死,要么他死。这两种结果都是牧清竭力避免的。这盘棋,他偏偏要下个大团圆的平局出来。   “你在护着他?”迟清略一思索就了然于心,“也是,他若是出去了,还有谁容得下他。师兄,他,于你当真就这么重要吗?”让你费尽心思也要求他一个周全。   少年你的脑补能力太强悍,其实以我的智商要想到这一层还是比较艰难的。牧清心中感叹,脸上依旧是略带忧郁的深沉,“我再护着他,也就到此为止了。从今日起,他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不再是他师父,多年师徒情分,也就这样了。”   “你真这么想?”   “真的。”牧清想了想,“我发誓,我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当年甄嬛传的这句话,也算红遍大江南北,牧清想,他这也算侵犯人剧组知识产权,依大天朝律令,当处罚款若干元。额,有能耐你穿过来和我讨论赔偿事宜啊。   青央剑忽然出鞘,一声清越的剑鸣。牧清吓了一跳,瞪着迟清。   “愣着干嘛?赶紧上来,我最后一次做好人,心里不是很爽。”   牧清刷得一下抓着迟清的袖子就往剑上蹦。迟清看了眼紧紧抱着他的那双手,嘴角抿了抿。青央剑凌空直上,牧清忽然有点想泪流满面的冲动。   这感觉,就像赶上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幽暗的屋子里,奄奄一息的少年缓缓睁开眼。赤红的眸子一片灰败。   牧清和迟清说话的地方其实没有离这屋子太远。刚刚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少年并没有听见多少内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他听见他的师父说,从今日起,他不再是他的徒弟,他不再是他的师父,多年师徒情分也就这样了。   他听见那人说,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倒不如,死了算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和我做一个交易如何?”   梼杌如是说。      ☆、第 18 章   “和我做一个交易吧,我可以让你重新拥有修为,重新获得一副躯体,重新回到他们的生活里,让他们为你而战栗。而你,只需要,把你的记忆交给我,如何?”   沉冽闭着眼,安静地仿佛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这世上的诸般种种,仿佛再也进不了他的世界。   “你难道不恨吗?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所有人都在逼你,他们都想要你死。”   那声音蛊惑至极,仿佛可以撩拨人心。   “所以,和我做交易吧,我可以给你无上的荣耀,所有人都会跪在你脚下,臣服。所有一切都是那么触手可得,甚至包括你那师父。”   沉冽终于慢慢睁开了眼,一片干涸的红色。   虚无中,一道轻薄的烟雾中显出一个身影。梼杌似乎妖冶地笑了一下,轻蔑而华丽。这世上的人心啊,都是纸做的高墙,看上去坚不可摧,实则一触即溃。没办法,谁让人心都埋了些许欲望啊。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不一样,人心有贪欲,故他无往不胜。   千里之外,一间普通的酒肆里。   一个身穿紫红宽袍的男人正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抱着一小坛子酒,抿一口,再抿一口。他身旁坐着的小厮眉清目秀,一脸嫌弃地看着紫红衣袍的男人。   “你能不能长点出息?”小童终于忍不住开口。   “本座已经好久没有喝过酒了,乍一碰酒,比上女人还爽。你见过在床上出息的男人吗?”   小童一脸嫌弃,“说得好像你上过女人似得。”   就这么一句话,那紫衣的男人却一下子焉了下来。他趴在酒沿上,吧唧了一小口,眼神忧郁而凄迷。“本座这情路好生坎坷,本座每次想到株华就觉得脑子好像空了一般。”   你脑子里除了水什么时候还装过别的东西?小厮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喵的,这出来一趟,他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   “南润,你说,本座到底做错了什么?株华为什么不爱本座,本座有钱有势法力高强,跟着我他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没有?”   可能他口味不是很重,喜欢清淡的。南润淡定地喝了口茶。   “这世上的情爱啊,果然伤人至深。”紫衣男人见南润不愿搭理自己,继续陷入了自怨自艾的碎碎念中。“都说酒入愁肠,能化作相思泪,本座也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为株华哭一哭也是应该的。”说着眼睛一红,嘴一抿,抽了抽鼻子就要开始嚎。   南润差点一口茶把自己呛死,他忙伸手捂住紫衣男人的脸,拿起桌上的筷子筒就堵住了他的嘴。妈的,见过随时随地能发情的,没见过随时随地能嚎的男人。   他喵的,算你狠。南润一脸自暴自弃,“你哭管个毛用啊?天底下老婆偷汉子的男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有能耐去上善宫哭去,在这撒泼你不要脸我还要。”   被堵着嘴的男人明显眼中的水汽又多了一层。那眼神翻译一下就是,你吼我,你居然吼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爱我的。   南润嘴角抽了抽,“你别哭,我就放开你。”   男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就在南润放开手的一瞬间,男人猛地仰头张口嚎了起来,“南润,连你也不爱本座了吗?”   我爱你大爷。   南润的脸黑白交加。   酒肆里原本人就不多,被这一嗓子直接清了场。南润想去死一死。“我们现在就去上善宫,株华不从你我们就直接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   “可是株华不爱本座。”   “他喵的,男人床上的话你也信?”   男人抽了抽鼻子,一双眼黑漆漆的看上去十分可怜。其实,他还没有和株华同床过啊,洞房那天,株华一睁眼直接一脚把他踹出去几十丈。   “可是……”   “闭嘴。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活儿。你把他绑了,床上多做几次,做着做着感情就出来了。”   “可是……”   “可是你妹啊,是不是男人啊你?”   男人默默地把酒坛抬高了一些,嗫喏道:“可是,本座还没有结账。”   南润一口血噎在喉咙里,猛地一拍桌,“来人!结账!”   男人默默地抱紧了些怀中的酒坛,“可是,南润,我们没有钱。”   ……妈的没钱你带老子来喝酒!   酒保战战兢兢地滚了出来,看着那一身煞气的青衣男人和死死抱着酒坛的华服男人,一滴冷汗流了下来。“客官,若是不方便,小店就不收两位的酒钱了,就当请两位喝一杯如何?”   “不行!”华服男人忽然硬气地站了起来,“本座堂堂一界之主,怎么能欺负你一小小店家呢?”   南润:“……”   那你倒是把钱拿出来啊。   司无忧认真地看着酒保,“你们这儿,有没有还没刷完的盘子?”   南润、酒保:“……”   魔界法规第四章第十六条,不准使用法力变幻金钱并使之流通人间。   制定者,魔君司无忧。   理由:万一哪天你死了,人家破产怎么办?做魔做事,要存一点素心。   魔界众人:……      ☆、第 19 章   月色下,古寺深深深几许,菩提堆烟,经幡无数重。此情此景,适合杀人放火,男女野合。   山间小路上,两个小黑点在移动。淡淡的明月清辉下,紫衣的男人眉宇间自有一股傻白甜的气质,身旁青衣的小厮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走,一脸的生无可恋。   “南润,本座累了。”   “嗯”   “……南润,我们不如歇一会吧。”   “嗯。”   “……南润,你看本座理解的对不对,歇一会是指停下来不走的意思?”   “嗯。”   南润脚下的步伐依旧霍霍。被拖了一路的司无忧沉默了。许久,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难道“嗯”不是个代表同意的字,而是个语气词?……看来他还是得多读点书。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两人终于站在了山寺前。南润这才抽空瞥了眼司无忧,他家的魔君大人正深深怀疑着自己的文化水平,沉浸在一种纠结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呼~吸~呼~吸~南润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平缓了一些。接着他走上前,准备敲山寺的门。   刚碰到门的一瞬间,门忽然自己吱一声开了。幽暗的庭院里一株高大的菩提,枝叶繁茂,阴影铺了一地。   南润下意识皱了皱眉。他身后的司无忧已经没心没肺地跳了进去,刚蹦跶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南润,“南润,你怎么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疑惑地看着南润。   “没事。”南润随即踏了进来,一脸的平静无波。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刚走了几步路,忽然正中的佛堂走出了一个身影。细细看去,明灭烛火中站着一个灰衣的小僧。   “小僧无过,两位施主是要借宿一宿吗?”   南润愣了一下,“是啊。我等二人恰好路过山寺,想叨扰一夜,不知师父能否行个方便?”   眉目清秀的小僧走了过来,施了一礼,“出门在外总有难处,两位小僧不嫌弃鄙寺简陋就暂且在禅房住下吧。”   南润点了点头,道了谢就随着无过往后院走去。司无忧这回倒是没撒泼没耍脾气,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嫌弃,又有些敢怒不敢言地跟在南润身边。   这破院子,也太寒碜点了吧?   忽然,南润开口道,“无过师父,这山寺的门还未曾关上。”   “施主不知,这山位于八荒要塞,来往的人不少,夜间留宿的人也不少,住持说了,大开寺门留四方寒客,片瓦虽陋却是一点佛心。这山寺的门,素来是不关的。”   “这住持倒是个有心人,我二人自当去亲自道谢的。”   司无忧皱了皱眉,“去见那秃子有什么意思,本座不干。”   那小僧似乎有些尴尬,却依旧温和道:“这倒是不巧,今日傍晚来了个客人,也在山寺留宿,现今住持正在他的禅房里与之长谈,怕是明日才有得空。”   “那真是不巧。”南润不咸不淡地开口。   无过带着南润与司无忧二人来到了后院一间禅房,交代了几句,又取了盏烛火交给南润后方才离开。   司无忧明显很嫌弃这灰扑扑的小屋子,就差脸上写着本座不爽四个字了。南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开口道:“不喜欢?”   “嗯。”   “很嫌弃?”   司无忧很实诚地点了点头:“嗯。”   “觉得浑身不舒服?”   “嗯。”司无忧一脸的幽怨。   “那就好。”   “……”   老子伺候你大爷的!南润一脸淡定地走开了。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两声山风敲打寺门的闷响。微弱的烛火被噗一声吹熄,南润在窗边站定,若有所思。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司无忧,你们魔界中人一般怎么杀人?”   “群殴。”管他来的是谁,先围起来砍一遍。   “……如果群殴打不过呢?”   “跑。”   “……那你的作用是什么?”   “大概是魔界的形象代言吧。”司无忧想了一会开口道。   “……”   “你在干什么?”   “这里有妖怪,我先走了,你睡吧。”南润刷一声起身,正在穿衣穿鞋。   “……我可以保护你的。”司无忧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南润已经整顿完毕,理了理额发就打算夜奔。“但是忽然觉得不可拿生命当儿戏。”   “……”   就在这时,门忽然咚咚咚得响了起来。南润眼神一厉,与司无忧一同看向了门的方向。   “睡没?”有人朗声问道。   南润眼神闪烁了一下,就听见司无忧没心没肺的声音响起,“睡了。”   ……南润扶额。司无忧,我该拿什么拯救你的智商?   门外静了一秒,接着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睡你麻痹,起来嗨!”   南润,司无忧:“……!”   南润拉开门,只见一青衣男子站在院中,齐肩短发,长身玉立。南润的眼神骤沉。很快,他开口道:“你是?”   “清云宗七宗主之一,牧清。”男人如是回道,落落大方。   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南润开口问道,“有事吗?”   “没事,串个门。”   ……画风一时间十分欢脱。   司无忧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瞧一眼,忽然就怔住了。“株华?”一时间,那双眼璀璨无比。“株华!”   牧清看着那只猛地跳出来的大型生物,下意识一个转身避开。司无忧扑了个空,捧着自己碎成渣渣的心回头看着牧清。   倒是南润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扇过去,“给老子清醒点,睁眼仔细瞧瞧。”   司无忧这才发现,面前的人虽说容貌与株华有七八分相似,但周身的气质却与株华有些不同。株华是上善宫少宫主,一身出尘的仙气。可面前的人却是一身浩然正气,眉宇间明显比株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不是株华啊。”司无忧顿时有些焉了。“奇怪,怎么这么像?”   牧清听得云里雾里,只理解了个大概,“我长得像谁啊?”   “像他媳妇。”南润淡定开口道,“他自从媳妇和别人跑了以后,脑子就有些不太正常,牧清上仙不必放心上。”   牧清惋惜地看了眼司无忧,这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到处红杏出墙来。      ☆、第 20 章   夜色正浓,牧清很自然熟地进屋坐下。“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南润刚想开口,门忽然被推开。三人一起看过去,只见小僧无过捏着串佛珠链站在门口,眼中是出家人惯有的平淡无波。“夜深了,二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彼时门外一片沉沉昏暗,树影婆娑,牧清心里咯噔一下,大半夜的四个人齐活了,这是要打麻将的节奏啊。“小师父,大半夜的你怎么也还不睡啊?”   无过这才把视线放到牧清身上,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牧清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那他们是什么呢?”   无过的眼中一抹绿色一闪而过,接着他笑道,“清云宗果然名不虚传。”   放着我来,这是要给我清云大宗打广告的节奏啊!牧清忙开口接道:“当然,降妖除魔哪家强……”   一片碧绿的叶子破空而来,牧清一个利落的转身避开,“靠,能不能让老子说完啊?”   “欢迎来到,这无色之界。”无过脸上的笑优雅无比。   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所有都在扭曲,好像时空被一瞬间割裂。牧清眼中一凝,手中一道凌厉的法诀直逼无过,却像打中了水中幻象一般,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额……牧清回头看着南润,南润慢慢扶额。   整个过程中,司无忧一直处于搞不清状况的状态中,这下好,他终于把钢筋一样粗的神经掰正了,“原来他是妖啊。”   南润觉得他一口血堵在了喉咙里,司无忧!魔君大人!你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好像被妖困住了啊。”牧清尴尬地开口,早知道就干脆点出手了,现在倒是被那妖抢了先机。话唠死得早果然是真理。说回来,这种扭曲时空的阵法,他这种开外挂的还真不怎么懂。   试探着,牧清凝聚起灵力朝一个点攻击。没想到灵力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般,了无痕迹。   “别攻击,你的灵力随着扭曲的空间转而袭击你。”   南润话音刚落,牧清刷得一声就跳离了原地,果然一道青色的灵力划过。牧清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南润,“谢了。”   “不用,对了,它又来了。”   牧清堪堪避开,“我靠,它不会一直追着我吧?”   “嗯。是这样的。”   “……”   “现在怎么办?”牧清无语了。   南润径自朝一个方向走去,眼中一片平静,“跟着我。”   空间里仿佛凭空出现了一条虚无的路,三人一起走在上面,仿佛走在一座没有来处与去处的桥上,那种冰冷的隔离感令人遍体生寒。连向来迟钝的司无忧都皱了皱眉,“这阵法倒是奇怪。”   “这不是阵法,这是一小片破碎的时空,那妖不过是借着这地方来捕猎而已,撕裂时空,他们倒是没这本事。”   牧清看了眼南润,这年轻的男人看来像是个人物。   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的,忽然,三人眼前出现了一阵大雾。   缭绕的雾气中,一尊极高的观音像依稀可见。牧清皱了皱眉,他瞧着,这观音像怎么有些奇怪?   心理素质极强的司无忧直接走上前去看,“咦,南润,这观音没有脸。”   南润一巴掌拍飞,“你他妈看清楚,这是她后脑勺。”   ……   团团迷雾中,观音倒坐在莲台之上,背影莫名的悲凉。   “有字!”牧清忽然开口道,“看观音像的头顶。”   舒展开的层层云雾中,两行颜色略深的字若隐若现。   问观音为何倒坐?   恨众生不肯回头。   耳畔似乎有绵绵的梵音传来,一瞬间,心中仿佛千朵莲花倏然绽放。   “稳住心智,别陷进去!”南润忽然喊了一句,接着眼前就是一片茫茫。该死,他看不见其他人了。   这妖倒是聪明,知道逐个击破。这种类似佛家法相的东西最容易迷惑心智,但凡心中有所动摇就会失去判断能力。   南润不知道,搁在大□□,这玩意儿叫洗脑。   南润手指轻轻扣着额头,现在怎么办?他没有修为,没了司无忧和一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   忽然,背后的虚无中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南润下意识甩手就是一巴掌,居然还有一声脆响。接着响起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南润,你又打我。”   “司无忧?”   雾气中慢慢显出一个身影,紫衣玉容,十指修长,紧紧拽着他。   “你怎么出来的?”   司无忧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看见你在这站着,就来找你了啊。”   “……你没有听到什么东西或者见到什么东西?”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不过我没听懂,就没理他。怎么了?”   南润算是明白过来了,迷惑心智是个技术活,傻子一边玩去!司无忧啊司无忧,你说你怎么可以没心没肺成这样,连妖怪都要给你哭了。“没事,就是觉得欣慰。”傻人自有天照应,古人不欺我。   “对了,那个长的很像株华的人呢?”司无忧回顾了一圈四周,疑惑道。   “他应该在和妖怪在讨论佛法吧。来,跟着我走。”   “哦。”   南润拉着司无忧,仔细看了眼四周,最后朝一个方向大步走了过去。司无忧眼中紫色的灵力流转不息,每走一步二人脚下就出现剔透的空间结晶。空旷的空间里,一切都是冰冷的虚无,仿佛可以令人窒息。唯有指间的温度,有那么些许温柔。   多年后,司无忧想起这一幕,总是沉默。   关于找到牧清时的场景,南润想过很多种情况,就是牧清已经神志不清了他都觉得正常。但是,当他真的顺着时空脉络拨开迷雾来到牧清面前时,他还是被惊艳到了。   牧清席地而坐,对面坐着表情扭曲的老僧虚影。他们在侃侃而谈!   侃侃而谈!   牧清看见了南润和司无忧,眼中一亮,“你们哪去了?”   “你刚在对他说什么?他好像很崩溃的样子。”司无忧明显很好奇。   “他一过来就想给我洗脑,我是那么意志不坚定的人吗?所以我给他背了马克思主义概述,列宁主义概述,□□思想概述,对了,还有八荣八耻。”牧清现在就一想法,感谢祖国感谢党!   “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懂,那是很高深的东西。”牧清一脸讳莫如深。   司无忧有些无语,回头看了眼南润,南润扶额,他为那俩妖怪觉得悲哀。这碰上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走吧。”南润开口道,“我们去看看那两只妖怪怎么样了。”   都到这份上了,估计它们也没什么能折腾的了。南润朝一个方向踏步而去,这里的情况他也摸索得差不多了。   片刻之后,山寺后院菩提树上空忽然出现一道裂缝,司无忧带着南润稳稳落地,随后是牧清轻盈的身姿。   牧清抬眼扫去,那株菩提树枝叶繁茂,一树碧绿的叶子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流光。也不知道,那卓越的风姿下到底埋了多少骨血。   手一翻,就丢出去一道青色的符印,牧清第一次下手毫不留情。   树似乎颤抖了一下,接着逐渐树冠处逐渐显出一个人的模样。那是个老僧的模样,就是牧清今日刚见过的那位住持。牧清记得,这妖的确是有几分佛家道行的。可惜了。   忽然,数片叶子破空而来,牧清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竟是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转过身看去,叶子尽数碎成了齑粉,飘散在空中。   司无忧指间的紫色灵力回转不息,接着他缓缓收了手。   那株枝叶繁茂的参天菩提,一瞬间湮灭成尘。   魂飞魄散,了无痕迹。   牧清愣了三秒钟,然后被深深震惊了,这是秒杀啊,完全意义的秒杀啊!简直漂亮到让人给跪了。就是云衡也不一定能干的怎么漂亮啊!   就这样被你征服。   牧清深深看了眼司无忧。后者皱了皱眉,“本座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怎么能偷袭呢?”……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出来吧。”南润朝一个方向平静地开口,接着看了眼司无忧。   司无忧刚抬起手,空气中就出现了一个灰衣的小僧。他苍白着脸,“别,别杀我。”接着他看着南润,眼中是不可自制的恐惧,“不可能,你怎么会……”接下来的话他却是再说不出口,只是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当然,就算你被吓疯了,你还是得死的。为什么,因为你该死啊。牧清摇了摇头,你说你一能光合作用的自养生物,干嘛非得吃人啊?明明有点阳光就能灿烂啊。   司无忧缓缓抬起手,南润却忽然制止了他。南润走上前,轻轻俯身在那小僧耳边说了一句话。一瞬间,那小僧脸色一片灰败,“原来如此。”他抬头看着南润,“原来竟是你的……”   最后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司无忧已经收了手。   既然要死了,就快点死,磨磨唧唧的,本座看着不爽。南润看着那一地的粉末沉默了一会,接着回头看着司无忧,“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本座平生最厌恶绿色。”   ……南润顿时心下了然。   牧清看了眼被秒掉的妖怪,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两人是误入险境的寻常路人,他还琢磨着来保护一下他们。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些。   这种爆表的战斗力,当真是细思极恐。牧清立刻想结识一下这两位壮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司无忧对这个长得很像株华的男人很有好感,于是开口回道,“他叫南润,我叫司无忧。”   牧清的脸顿时十分精彩。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就是这个傻逼把老子回家的道具给毁了,就是这个傻逼,就是他!老子要剁了他,剁了他!”      ☆、第 21 章   当你心心念念许久,翻过千山万水也要去砍两刀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当你真的想去砍两刀时,忽然发现对方战斗力甩你两条街,这又是怎样一种心情?   两个字,饮恨。   “你怎么了?”司无忧疑惑地看着牧清,他怎么觉得这人好似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没事,我就是想那树妖死的挺惨的。”牧清平复着心情回道。“不过这下场也是他们应得的,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出来的。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司无忧半信半疑,倒也没追问下去。他回头看了眼南润,却发现南润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沉思。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南润,沉默而冰冷。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   司无忧不解,却没有头绪。恰好这个时候牧清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哦本座和南润要去上善宫,刚好路过这。”司无忧回道。   “哎呀,真巧,我也要去上善宫。既然顺路,我们不如就一起吧。”   牧清倒是没有说谎,他的确就是奔着上善宫去的。三界之内,谁不知道魔君司无忧和上善宫少宫主有些说不得的关系。牧清原是打算去上善宫打听下司无忧的消息,结果刚好撞上了风风火火往上善宫赶的正主。   司无忧来了兴趣,“你去上善宫干什么?”   找你。牧清心里蹦出两个字,脸上依旧皮笑肉不笑,“我奉家师之命去拜访上善宫宫主。”牧清说谎气都不带喘的。   “那正好,我们倒是可以一起走。”司无忧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不过,南润没有修为,本座和他这一路都是走过来的。这倒是不方便。”   “为什么你不御剑载他?”牧清心中诧异,那青衣的男人,居然没有修为,你在逗我吗?还有,你堂堂一界之主,施个法诀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凡人血肉之躯,我的修为又太霸道,容易伤了他。”   其实我会告诉你我也是血肉之躯一凡人吗?牧清表示,我愿意和二位一同用脚征服世界。   没什么脑子的司无忧很快就被牧清绕进去了,不对,是被牧清说服了。   一起上路,就这么定了。   南润知道后自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牧清。牧清心中一凛,这人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难道自己把我想杀人越货六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久,牧清明白了许多。   由于没了仙骨,牧清现在也是个得吃一日三餐五谷杂粮的寻常汉子了。于是他经常和同样是普通人的南润一起搭伙吃饭,久而久之就明白了南润的面无表情之下究竟掩藏了多少狰狞。   “牧清,你在吃什么?”   “饭。”   “你为什么要吃饭?”   “饿。”   “你不是修仙者吗?你怎么会饿?”   “……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七遍了。”牧清平静地放下碗筷,还能不能愉快地吃一顿了?   “是吗?我忘了,你怎么说来着?咦,你的气息很乱啊。”司无忧疑惑道。   “我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   “你的气息真的很乱,脸色也差,而且我看你的修为也有点虚。这有点像……纵欲过度的症状。”   “……你真的想多了。”   “那你一定就是欲求不满。”   牧清一口血堵住了喉管。欲,求,不,满,四字回荡不息。“你真的想多了,相信我,我很好。”腰好腿好肾也好。   司无忧忽然凑近了一点,“真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没的仙骨啊?还有我瞧你如今这一身修为,怎么看都不舒服,你哪弄来的?”   牧清这回倒是沉默了。“我看起来很不正常吗?”   司无忧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巅峰级别的魔修,他对灵力十分敏感。牧清的灵力波动如果画张图记录下来,大概就像魔界的西北山势,波澜壮阔惊心动魄。   “这一身修为不是我的,是有人强行渡给我的。”牧清缓缓开口。   司无忧眼睛瞬间圆了。   牧清犹豫着开口,“这会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严重伤害?”   “我不能确定,但是如果他善后做的比较好,应该暂时死不了。”司无忧难得有些认真,“不过一下子失了这么多修为,不死也差不多了。”   牧清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场景,迟清倚着竹子漠然地开口道:“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去找人,估计你人还没下山我就先得给你收尸了。”   固执而刻薄的男人,即使是离开的背影也不忘优雅。牧清讪讪开口,“我记得他好像看着没什么事啊?”   司无忧难得沉默了一会,而后看着牧清,“他一定很在乎你。”   心里仿佛一下子沉了下去,牧清皱了皱眉。他,其实不想欠迟清的。人情债的恐怖程度其实仅次于风流债。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承这一份心意。   司无忧继续在耳边念叨着什么,牧清却是没再听进去。   忽然一直安静吃饭的南润开口道,“其实也不一定。”他抬眼看着牧清,“这世上看起来毫无缘由的掏心掏肺,除了他爱你爱的深沉以外还有一种可能。”   牧清呆了一下,“什么可能?”   “他对你有愧。”南润慢慢放下碗筷。   司无忧立刻接道,“还有可能是他有求于你!”   脑洞开了,司无忧根本停不下来,“也有可能是他想算计你,骗财骗色。也有可能是他觉得你很可怜。也有可能是他认错了人把你当成他已过世的媳妇,也有可能他想利用你……”   牧清目瞪口呆。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啊,少年!   这让他如何再去相信这个世界相信爱?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啊 估计下章沉冽该出来了   ☆、第 22 章   这一路走来,牧清都在盘算着一件事。   他之所以愿意陪着魔君大人千里寻妻,原因很简单,他想收集道具。这几日里他也旁敲侧击得了不少消息。   鱼护珠,天造剑,地设剑,长塘墨。   集齐四大道具可以召唤神兽(时空守护者),开启异域之门,游戏通关!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器在手,天下我有吧。   司无忧是个二愣子,牧清装作随意聊几句的样子就他差不多和盘托出了。天造剑和地设剑在魔界好好放着,鱼护珠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至于长塘墨……   也不知道画成了春宫图会不会降低疗效,不对,降低成效。   当牧清得知春宫图司无忧一直随身携带的时候,他表示被深深震撼了。把这种限制级小黄图随身携带,万一打斗的时候,忽然从魔君大人的身上滑出来……这画面太美,牧清不敢想。   当下,敌方信息已搜集完毕,接着就是处理信息了。如果牧清战斗力足够强大,他会简单粗暴杀人越货,不过鉴于我方综合实力水平,牧清选取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方案来执行。   乘其不备,抢了就跑……这是不可能的,跑不过人家。牧清的方法很简单,一个字,偷。   虽说这方法不太拿的上台面,但毕竟安全啊。   日暮时分,牧清一行人难得找了家客栈住下。这小镇离上善宫很久,司无忧心中难耐煎熬,忍不住出门去上善宫周围绕几圈。这就是天赐良机啊,如果牧清此时还不行动,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故作随意地来到司无忧的房间,故作镇定地走进去,故作镇定地关上门。然后刷一下开始扒东西,从衣服到空间袋,从床上到书桌,牧清扫荡地干干净净,没有。   牧清纳闷了,司无忧那个家伙不会真的把春宫图塞兜里吧?   就在这时,一卷书忽然碰到了他的衣袖,牧清侧身扫了一眼,案几上就这么堂堂正正摊着一张画,内容亟需和谐。牧清的眼瞬间亮了,刷一下把图拿起来,那流畅的线条,那深沉的黑色,甚至那若有若无的墨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牧清忍不住凑近了闻,神器就是神器,我相信你就算被画成小黄书还是馨香依旧疗效不改。   “咳咳。”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咳嗽声,牧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然后表情就僵了。单纯而又耿直的魔君大人正盯着他,一双眼睁得圆圆的。   夜黑风高,孤身一人,捧着张春宫图闻得一脸陶醉!牧清觉得自己好像有种名为节操的东西碎了一地!   “咳,牧清上仙?”倒是司无忧先开了口,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你喜欢这个?”   牧清僵硬地点了点头。   “呃,那要不送你?”   牧清僵硬地点了点头。   司无忧见牧清没什么动作,忍不住又开口道,“牧清上仙,你要不要回房再看?”   牧清僵硬地点了点头,僵硬地开口:“谢谢。”转身,开门,走出去。   司无忧看着牧清僵硬的肢体动作,加上之前的种种反应,心下了然:就说他是欲求不满吧,还不承认。   司无忧乐了,小黄图呀小黄图。   牧清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早知道司无忧这么爽快,还不如直接问他开口要呢!他就知道以司无忧的审美和智商,怎么懂得欣赏这种人体艺术?   一脸悲愤地把春宫图包好,牧清觉得,今天晚上,风好硬。   次日,司无忧穿了件紫色烫金袍子,一身暴发户的风格硬是被他穿出了霸气侧漏的效果。牧清由衷觉得,气场这种东西,真的靠脸。   上善宫。   司无忧自然是没能闯进去,魔君大人虽说可以劈山倒海,可偏偏对一扇小小宫门无力至极。倒是牧清报了名号,守门的弟子有些惊异地把他迎了进去。   一见面,上善宫老宫主第一句话就把牧清说晕了。   “牧清上仙,你上哪去了?清云宗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   “清云宗一派弟子被妖魔所困,性命危在旦夕!”   这几日,在牧清跋山涉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仙界的事。天下第一大宗,清云宗被妖魔所控制,掌门云衡上仙重伤。仙道中人都陆陆续续赶去支援,却被挡在了清云宗天险之下。   “哪来的妖魔?”   上善宫宫主似乎表情有些犹豫,“好像听说是个红眸银发的弟子入魔了。”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眼牧清,仙剑大会一战,所有仙道之人都知道,清云宗牧清上仙的首座弟子,正是银发红眸。   牧清脑子翁的一下,这什么情况?他不过就一个转眼的功夫,就出事了?沉冽不是没了修为被关在崖底吗?   一蒙一蒙的,牧清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人伤亡的消息?”   “其他的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云衡上仙好像受了伤。”   牧清完全可以想到这情况,依着云衡的性格,这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脸色有些发白,“宫主,仙门出事,牧清得回去了,先告辞。”   老宫主倒是很理解,立刻安排下去。若不是上善宫之人不能出上善谷,他应当也去的一趟的。   牧清走出内宫门,忽然胸口一滞,他猛地单手撑地扶着自己,眼前一灰,许久才恢复过来。几个上善宫的弟子似乎在惊呼,牧清下意识拿袖子去碰脸,衣襟上全是血。   牧清觉得自己的鼻腔和喉咙里全是恶心的腥气,微微张开口想说句什么,却涌出了更多的血。   这是,怎么了?   几个上善宫的弟子上前来扶牧清,牧清摇摇头制止了他们,“我没事。”他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顺道又吐清一口血,他慢慢站起来。   “上仙?你这是怎么了?”   牧清理了理气息,擦干净脸上的血,“上火。”   牧清平静地看了眼远方的云霞,踏步离开。      ☆、第 23 章   牧清第一次摸出了那枚能转换时空的手环。   冰冷的金属质感,古朴简洁的花纹,那手环像是一个尘封已久的禁忌。它提醒着牧清,他来自哪里,该归往何处。   当绚丽的蓝光静静在手中绽放,牧清忽然有种预感,未来已经洗牌,他执着了许久的信念可能即将崩塌。   他牧清终其一生不过是图个庸碌,却偏偏注定要玩一场华丽血腥的冒险。怕吗?当然怕。可是作为一个没有退路的玩家,这场游戏他必须无所畏惧。   几乎是瞬间,他就出现在了清云宗后山。抬眼扫去,整个清云宗死气沉沉仿佛一座死城。不安在蔓延,牧清镇定地把手环套在左手,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   压下了所有情绪,牧清冷静地朝大殿悄无声息地走去。他不能去猜测,不能去想象云衡迟清铭瑄现在的状况如何,他必须做到极度的镇定。   如果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最后导致了无法挽回的结局,牧清也不用回去了,直接陪他们去死算了。   越靠近大殿,血腥味越发凝重。当牧清潜入大殿时,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震惊了一瞬间。所有的清云宗弟子都在大殿的中央,一排一排地跪在降魔柱前。   他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整个清云宗都入了魔道。这简直比屠了清云宗还要令人难堪。昔日的正道大宗,仙界碑柱,如今竟是沦落至此。   牧清意识到,他的预感没有错,沉冽可能不再是他想象中的沉冽了。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不会干出这种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沉冽了,至少他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冷静下来后,牧清屏住声息仔细打量了下面的那一群“魔物”。他们看起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似乎被困在了心境之中,一味的放肆着欲念入魔。降魔柱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已经逐渐压制不住增长的魔气了。   仔细观察了一圈,没有云衡,迟清,铭瑄铭珏他们的身影,似乎内门弟子都不在这。这在牧清看来不算什么好消息。   虽说有了迟清渡给他的半身修为,可到底是无以为继。牧清说句实话,他可能没有以实力的五分之一了。可是,总不能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同门万劫不复。这群人,几乎是整个清云宗的有生力量,如果就这么毁了,清云宗就真的毁了。   牧清开了灵识,周围并没有其他的灵力波动。也就是说,沉冽至少离这有些距离。牧清还是想救一把这群人的。   轻盈地从房沿一跃而下,牧清稳稳落在降魔柱上,青色的灵力逐渐从他身上一道道散开,盘旋着进入降魔柱。降魔柱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照耀着那群入魔的弟子。   和一般因为执念过深堕入魔道的人不同,他们是失去心智而入得魔,如果引导得当,应当是能去除魔性的。毕竟,人心的欲念是可以压制祛除的。   身上的痛楚越来越明显,牧清脸色逐渐有些发白。依他如今的修为和身体,驱动这种术法的确是很吃力。   忽然,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了脚步声,一声一声,从容不迫地回荡在冰冷的石壁间。牧清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他慢慢看向来人,一颗心在看见那人的眼神后降至冰点。   赤色的红眸一片冰冷,仿佛冻结了时间。   沉冽就这么看着牧清,不带一丝温度。那一头流光的银发倾泻而下,寒意森森。牧清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是,戾气。   明明是那样冷漠的眼神,却带着极重的戾气,仿佛可以刺穿深渊。他,绝对不是沉冽,至少不是牧清认识的那个沉冽。   体内的气息越来越混乱了,牧清暗自强撑,一双眼同样冰冷地看着沉冽。若是,从前,沉冽一定是一脸慌张地冲上前认错,可是,这一回,沉冽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牧清看着沉冽缓缓抬起手,眼中越发凛冽了。他如今正是施法的关键时刻,根本不能停下来。他没了仙骨,一旦被反噬,四溢的灵力会直接震碎他经脉和五脏。   那几乎就是慢动作,沉冽缓缓抬起莹白如玉的手,十指修长。红色的魔气席卷而去,牧清的瞳孔一瞬间猛缩,几乎就是同时,他的周身一阵剧痛。   骨头仿佛被一块块拆开,五脏六腑简直是移了位一样。牧清体内的灵气瞬间错乱了他的一部分经脉,至于剩下的那大部分,直接被魔气冲碎。他难掩心中震惊,他没想到,沉冽居然对他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他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让他几乎没了思考的能力,牧清蜷曲着身体,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银发的少年缓缓走上前,周围是一圈行尸走肉般的魔物,他踏过一地的浓稠鲜血,来到牧清面前站定。彼时他身后大开的宫殿门里涌进大团日光,衬得他肤色剔透如玉。   牧清想开口说话,却是被血活生生得呛住了。他猛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势却是更剧烈的疼痛。沉冽就这么看着狼狈不堪的牧清,眼中半分波澜未起。   似乎是意识到他若是再不救牧清,牧清可能真的会死在这儿,沉冽终于缓缓抬手,给牧清注入了一丝灵力护住心脉,仅此而已。   “我记得你。”沉冽忽然沉声开口,身后阳光正盛,周围魔物失去牵制发狂的声音喧闹而疯狂,少年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是我师父。”   少年接着说下去:“我该杀了你的。”   牧清已经完全不想去了解沉冽的状况了,他只觉得自己快濒临死亡了。每一寸关节都在剧烈颤抖,牧清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疼,疼起来真的会要命。   牧清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银发的少年皱了皱眉,他低下身,看着男人毫无生气的脸以及那鲜艳的血。下意识的,他伸出手碰了下男人的背。他没有意识到,那个动作,像极了安慰和守护。   很快,他收回了手,似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原本想要干什么呢?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名字,不记得身份,不记得所有人,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师父。   他本来应该杀了他的。因为这种感觉并不好,心底渗出丝丝见血的绝望,疯狂而压抑。他不再有这种感觉,却还记得那种感觉的滋味。他想,他应该杀了他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却下不了重手。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静静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第 24 章   你有没有遇上这么个人,明明若有若无,却偏偏在你的眼前忽而闪现。等你郁闷地把自己脑子挖开瞧瞧,却发现盘根错节全是那人的悲欢喜乐。   你可以不记得所有,可过往曾经依旧细水长流。   沉冽站在不归崖上俯视腾腾云海。稀薄星光被夜风吹散开来,落在他清澈的眼睛里。他记得他从这里重新归来的场景,那一夜,他浑身浴血,杀气腾腾。   所有人都涌上前来围堵他,兵戈之声清越无比,数把长剑直指他的面门。他看着他们拔剑,起势,一跃而上。   数十把剑瞬间碎裂成银光点点,他立在原地,红色衣袂猎猎作响。山月无言,长风欢腾,他慢慢抬手……   “你在想什么?”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来。依旧是虚影的梼杌幻化成沉冽的模样,出现在沉冽身边。   沉冽没有回应,一双眼注视着夜海星河。   “哈,你怎么了?”   “我怎么会被关在崖底?”沉冽缓缓开口,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   “你本就是妖魔,被关起来有什么奇怪的。”   沉冽沉默了一会,开口说:“我记得他,他是我师父。妖魔不会有师父。”明明是随意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寒意。   梼杌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很快恢复原状,“你不信我?”他顿了一顿,“你若是当真不信我,倒不如去问问你那师父,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梼杌。”沉冽低沉的声音穿透浓重的夜幕,“别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始至终,沉冽都没有看梼杌一眼。   梼杌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我能想什么?我不过是山间一野鬼孤魂,连一具躯体都没有,不过依附你图个苟安。况且,你若是不信我,你又能信谁?你师父?实话告诉你,他的确是你师父,不过他怎么对你这妖魔倒不用我来多解释,你自己清楚你原来的处境。”   夜风中梼杌的眼中聚集着光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心了。“沉冽,我们是妖魔,我们才是同道中人,我带你出来,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懂得被封印的滋味了。”   沉冽终于眼中有了丝波动,他微微昂首,“我会帮你找到合适的躯体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开。   身后的梼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越发沉默的黑色中,慢慢地勾起了唇。   这世上,有谁的躯体能比得上不死之身?不死啊,想到这里梼杌眼中光华更甚,这交易当真不错。对于一只必须不停更换躯体的魔物,谁能抵住这样的诱惑?梼杌想,原来自己也不过一俗物。   他通晓人心,却也免不了染上欲念。人生在世,谁能免俗?他幽幽叹了口气,“牧清上仙,对不住了。”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四壁上各有一盏灯火。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在烛火中依稀明灭。   牧清慢慢睁开了眼睛,第一感觉就是疼。浑身都疼,从里到外都疼。若不是拼命咬着手,他一定会咬下自己的舌头。   见鬼了,牧清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且大部分清醒的时候全在感受美妙的疼痛,脑子几乎没有运转的机会。他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艹艹艹的语言系统乱码。   石壁忽然动了,接着慢慢升腾而起,逆光站着一人。   那人不紧不慢地踱过来,看着一脸苍白死死咬着手的牧清。在他看清牧清手臂上的血肉模糊后,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好歹是个上仙吗,怎么会一点都不懂压制伤势?这种压制疼痛的办法,倒像是一般的凡人用的。   慢慢伸出手,沉冽的指尖逐渐逼近牧清,牧清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侧脸避开。沉冽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冰凉的指尖直抵牧清脖颈动脉。魔气丝丝钻入牧清体内,牧清第一反应是完了,自己不会变异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应当是佩服一下牧清的幽默感的。   出乎意料的,体内的气息逐渐被引导着回归平静。牧清觉得疼痛缓了不少。当下他才仔细地看了眼沉冽,除了表情僵硬语气冰冷外,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当然,那是外表。黑化的沉冽决不可和沉冽相提并论,科学教导我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已经是一个披着沉冽皮的妖物了。牧清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强烈的直觉,过去那个沉冽,可能回不来了。   他终究是没有救下那个良善的少年。   “你是我师父。”   “算是吧。”牧清现如今不疼了,倒是恢复了一丢硬气。   “是你下令施的刑。”   少年,请说话的时候把标点符号加上,否则我无法从你平静到诡异的声音里判断出你到底是在问我还是质问我。当然,无论哪种情况,牧清的态度很明确,“是我下的令。”   “你把我封印在不归崖底。”   牧清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他何苦拉上云衡他们下水。不就是疼吗,他牧清堂堂七尺男儿,咬咬牙就昏过去了。   沉冽沉默了。他平静地看着牧清,看得牧清心里直发毛。“你后悔吗?”沉冽把手轻轻放在牧清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宛如游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不是吗?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他是希望牧清说一句后悔。可是然后呢,他也不知道。也许,只要听见一句后悔,他就不怨了。   可惜牧清硬气起来连肠子都是直的,他几乎是立刻冷笑着回了句:“我后悔,怎么当初没杀了你。”   就这么一句话,牧清没想到自己后来竟付出了血的代价。大丈夫宁死不屈,是需要底气的,能屈能伸才是小人物的真本事。可惜牧清当时脑子抽了。   沉冽的眼中一瞬间腾起戾气,他的手逐渐扣上了牧清纤细的脖子,缓缓施力。   “你有本事就给我来个痛快。”牧清声音虽虚,却强撑着气势,大不了就是一死,他今天豁出去了。人脑子热起来当真是可怕。   就在牧清还想说几句气势磅礴的话时,忽然觉得唇被堵住了。他眼前一蒙,黑白一片。什么情况?      ☆、第 25 章   沉冽紧紧捏着牧清的肩,欺身而上。胸腔里仿佛有一星火焰,刺啦一声烧了起来,烧的他肺腑都生颤。他想杀人,更想把怀中的人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牧清愣了那一瞬间后猛地想把身上的人推开。手中的力道大的惊人。沉冽目光遽然一沉,修长冰冷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了牧清的手腕,轻轻地碾碎。   咯咯的声音在昏暗的石室里十分清晰得响起。牧清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沉冽依旧紧紧贴着他的唇,凉薄而疯狂。他下意识地就咬上了沉冽的唇,而后狠狠用力。   唇齿间血腥味涌现,沉冽的眼里腾起□□,似乎是本能,他把舌头探了进去,就这么带着绝对的压迫席卷而去。   尽管生涩,尽管不够温柔,尽管带着一股子难掩的戾气,可那的确是一个吻。懵懵懂懂,不输情深。   牧清觉得他简直无法呼吸,唇齿间全是那人血的气息。这诡异的行为带给他的震惊简直压过了他的疼痛感。他在和一个男人,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干些什么?   感觉到怀中人不管不顾的挣扎,沉冽眼中暴虐之色愈盛,没有人知道他需要多强的自制力,才能压抑住想把怀中人弄死的冲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和反应都很怪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覆上那人的唇。   那一瞬间,失控的是本能。   许久之后,终于,沉冽松开了牧清。一双赤眸锐利视线直逼牧清的眼底,似乎要把他的一切都铭刻入眼。   “滚……”脸色一片苍白,牧清哆嗦着吐出这句话。   沉冽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唇角染血妖冶无比,“我这回是真的信了,你我之间,师徒情深。”   这一句话,说的牧清十分难堪,如果不是受制于人,牧清一定直接把面前的人一剑捅死。“滚,给我滚。”牧清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吼道。   “既然你是我师父,应当教过我不少东西吧。”沉冽的语气忽然有些诡异的温柔,“那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沉冽逐渐逼近牧清,倾身而上,“我心里难受的厉害。”   牧清只闻耳边沉冽的心跳声闷响如擂鼓。而后,他听见少年平静的声音,“我不记得很多事了。我一直在疑惑,依着我的手段,不至于沦落到被剥离仙骨,永世封印的地步,如今,我倒是明白了一些。”   一只修长冰冷的手勾起牧清的下巴,沉冽看着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一字一句轻声问道,“师父,我是不是曾有意于你?”   变态。禽兽。牧清气的哆嗦,却挣不开沉冽的手。   其实不用问这一句,沉冽心里几乎是一片清明。看了牧清的反应,他心底升起一丝悲哀,这人竟从来不知他的心思。“师父,我心里难受。”   难受赶紧找兽医,不送。牧清心中扇了自己一巴掌,妈的,养个变态出来。   “放开。”牧清冰冷地开口,努力压制着起伏的心绪,“你真恶心。”他其实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刺激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沉冽,可他忍不住,他真的觉得恶心。过往一幕幕的温情画面全都带沾染了龌龊的欲念,他心理生理都接受无能。   这一回,沉冽静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应该杀了你的。”   他没有再看一眼牧清,起身离开。黑色衣摆扫过青灰地砖,一匹银发曳地而过。石壁一起一合,终于沉寂了声音和光。   牧清这才猛地头抵墙吐了出来,多日不曾进食,胃里倒出来的全是酸水,吐到最后,喉咙里涌上来的全是粘稠的血。他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沉冽是怎么了?   也许,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手骨几乎是被捏碎了,牧清完全没有力气摘下手环。牧清想了一会,蜷曲着蠕动着上半身,最后头凑近手,用牙费力咬出了金属的手环,还好,手环没事,应该还能用。   依着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其实离开也危险。毕竟如今就是随便一个凡人都能玩死牧清。可是想到沉冽一男的,居然带着那种心思,他还是想跑。接受无能就是接受无能。   更何况呆这儿就是个大写的死字。因为沉冽不仅有变态黑化属性,他还不给自己投食!   牧清需要吃的,很迫切的需要。   他妈的他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啊,而且还是个重伤即将不治的普通人,活活饿死这种死法简直是人间惨剧。   手环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牧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下意识的,脑海中就闪过后山石洞的场景。   那里原是历代掌门闭关的地方,用来藏身倒是合适,可惜没有吃食。   牧清还在纠结,手环光芒大盛,直接把他卷进了漩涡之中。   当牧清摔在石洞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如今冷静下来,他其实怕死怕的要命,所以当几个重叠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回光返照一般拽住来人的衣摆,“救我……”接着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牧清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只能说,造物弄人啊。   他一直想找云衡迟清等人,找的遍体鳞伤老泪纵横,最后却是误打误撞遇上了。   迟清原本在认真的给他喂果浆,忽然看见牧清慢慢睁开的眼恢复了焦距,他松了气轻笑起来,“可算是醒了。”牧清回过头冲云衡喊了一声,“师父,师兄醒了。”   云衡眼皮都没掀一下,压根没理会。倒是一旁的铭瑄走了过来。“师叔,你醒了?感觉如何?”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啊,牧清心中顿时十分复杂,但总归是欣喜胜过辛酸。“我还好,你们怎么在这?”说着他动了下身体,猛地一阵强烈的痛楚,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一只手立刻把他身子扶好,迟清低声呵斥着:“先别动,骨头才刚接好,错位了要重新接一遍的。你以为自己还和从前一样啊。”   牧清立刻吓得不敢动了,他其实最怕疼了好不好。再接一遍骨绝对不是什么美丽的经历。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看了眼迟清,由于长时间饱受摧残,一下子收到亲人的照顾怜惜,牧清差点感动地哭出来。   果然师弟是好人啊。牧清这样想着忍不住把唯一能活动的头蹭了蹭迟清的手。迟清眉毛一挑,“别动。”语气虽然冰冰的,但动作十分轻柔。   亲人啊。      ☆、第 26 章   “你们怎么会在这啊?大家都没事吧?”牧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暂时没事,我们只是被困在这儿了。”迟清看着被裹的和包子一样的牧清,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料到,他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其实牧清也没有想到,他要是早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打死他都不会一个人来。他费劲千辛万苦留着沉冽的性命,却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这他妈就是异世界农夫与蛇2.0版啊。   当然,哀嚎和后悔是没有用的,现在赶紧想想该怎么办啊!牧清大脑飞速的运转,然后他死机了。仙骨被废,身受重伤的上仙对上战斗力爆表精神不稳定的黑化boss,他的下场要么自杀,要么被杀。不对,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他还有一种被人上的结局啊。   牧清心里一群野马狂奔而过。   “先别多想了,吃点东西吧。”由于牧清之前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迟清也只能给他灌些果浆,如今醒了,倒是可以吃点东西了。迟清端过来一碗肉糜,“山洞里没有食物,好在有些飞禽和果子,你先吃点。”   牧清低头很乖地一口一口抿着,倒是没有嫌弃那一股子腥气。他如今也是林黛玉的身体林黛玉的命,除了心脏足够坚强他也没啥想法了。   “对了,你剜出仙骨的事被老头知道了。”迟清忽然故意装作喂食凑到牧清耳边低声道,“待会装得虚弱点。”   牧清立刻心领神会了。云衡没有直接一刀剁了他简直是他命大。就在牧清暗自道庆幸的时候,忽然胸口一阵发疼,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一般,他猛地一口血就吐在了迟清身上。   一只手立刻覆上他的手腕脉搏处,磅礴雄浑的灵力瞬间涌入了牧清的身体里,疼痛立刻缓了不少,云衡没什么表情看了眼牧清,“伤了根基,仙缘是到此为止了。”说完他转头看着迟清,“别在给他渡修为了,他心脉受不住。”   “师父。”牧清讪讪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云衡的灵力逐渐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修复着他的脉络,同时把他体内纷繁的各种灵力引到体外。   “对不起。师父。”牧清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说了这句看起来很苍白的话。尽管他知道,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了。   云衡淡淡扫了眼牧清,过了许久他收回了手。牧清只觉得身体一下子清爽了很多,胸口的滞郁之气一扫而光。接着,云衡的声音响起来。“既然仙缘已尽,从今天起,就别称我师父了。”   牧清的脸一瞬间苍白如纸,“师父。”就连一旁的迟清都变了脸色。   “我并未逐你出师门。这路是你自己走的,你好自为之。从今日起,你与清云宗便没有一点关系了。”云衡的眼中没有一丝愤怒,而是沉寂如水。   “师父。”牧清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一直以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清云宗就是他的家。   尽管云衡脾气不好,偶尔还有家暴倾向,可是这么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都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在外面耀武扬威也好,捅下篓子也罢,云衡就是他的靠山,他可能被云衡抽得满大殿跑,却不可能在外面受一点委屈。   可是,这一回,云衡对牧清说,“你好自为之。”   这种感觉,就像心一下子空了,接着不可自已地酸胀起来。牧清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一把拽住了云衡的衣襟,死死得拽住不放手。身上的骨头关节都疼的要命,可牧清却没了感觉。   “师父。”他颤抖地开口,“我知道错了。”   云衡终于看了眼牧清,“离开吧。”他缓缓开口说完这三个字,接着拂袖而去,没有一丝停顿。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场面一下子静的渗人。就连迟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那张素来带笑的脸难得有几分凝重。   过了许久,一只手搭上牧清的肩,牧清僵硬地回头看去,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铭瑄,他目光沉沉看着牧清,“骨头错位了,师……还是先养好伤吧。”   牧清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是夜,牧清睁着眼躺在石床上。忽然一个身影凑近了翻身上床,和牧清并排而卧,“师兄?没睡吧?”   “嗯。”   黑暗中,迟清的目光灼灼,清亮无比。“我也没睡啊,好巧。”   牧清沉默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上回渡修为给我,自己受了很重的伤?”   “不至于,不过是一半的修为罢了,调息几日就好了。”迟清翻了个身看着牧清,“难得师兄惦记着我。”   “别把自己不当人,很多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牧清沉沉开口,“别让人担心。”   迟清嘴角的笑似乎僵了一瞬间,接着很快掩饰过去,“师兄自己不也是这样?不过,我孤身一人,是比不得师兄的。”   “下回别让我担心。”牧清忽然歪头看了眼迟清,“还有别叫师兄了。”这一句说得牧清心底不由自主泛上酸涩。   “老头的话你也别太心上,等这事过去了,老头气消了说不定有转机,毕竟,师兄弟里面,他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   “也许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迟清忽然开口,“沉冽他……失忆了。”   “猜到了。”牧清冷静下来倒是恢复了几分理智。“但总归是回不去了。”一个人一旦走错了一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他都很难回头了。   所谓的行差踏错,万劫不复,不过如此。   “如果,如果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下手杀了他吗?”迟清开口问道。   许久,牧清才说了句话,“我不知道。”   他厌恶沉冽,觉得震怒也好,觉得失望也好,觉得悔不当初也好,但不知怎么的,却始终没想过杀了沉冽。   也许,不管怎么说,沉冽都是曾经被自己寄予沉重希冀的人吧,从他自己出发,他对沉冽终究是有感情的。哪有放弃孩子的父母呐?哪怕那孩子在别人眼里有多该死。   “沉冽倒是个幸运的人。”迟清看了眼牧清,“幸好他碰上的是你。”   你在黑我吗?牧清嘴角抽了抽,别以为你说的如此委婉我就听不出来。“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毕竟大家还困在这,讨论别的没什么意义。   “你知道沉冽想干什么吗?”迟清忽然高深莫测地勾起了唇,“他在替人找宿主。”   牧清皱了皱眉,很明显没有听懂迟清的话。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日降魔柱下失去心智的清云宗弟子。   迟清接着说下去,“嗤,你以为他还念在同门之谊上,只是单纯地把我们困在这?外面的清云宗弟子只是在试验罢了。等他真正地掌握这种禁术,就该是我们的死期了。”   “你是说,他在替妖物找宿主?”牧清这回倒是没有迟钝太久,很快就明白过来。   “不错。修为越是高深越是适合做宿主,想到要被一只妖怪披着我的皮替我去勾引女人,我就觉得作呕啊。”迟清认真地看了眼牧清,“要不我先毁了自己的脸,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妖物。”   少年,你抓错重点了!牧清一脸黑线,“你不如直接把自己阉了,一劳永逸。”   “我们还是来想一想怎么逃出去吧。”迟清立刻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对话就有些甩节操了,牧清听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在听到迟清说“不如师兄去勾引沉冽然后在床上把沉冽先奸后杀”的时候,牧清终于忍不了一脚把迟清踹了下去。   杀你妹啊!赶紧给老子滚!   这么被迟清折腾了大半宿,牧清倒是不怎么抑郁了,一张脸也终于有了几分情绪,不再是不死不活的样子。当然,这情绪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都是细节问题了。这么一闹腾,迟清也有了睡意,气着气着就不自觉闭上了眼。   许久之后,黑暗中,迟清倚着潮湿的石壁,看着石床上昏昏沉沉睡去的牧清,一双眼晦暗未明。   长夜漫漫,斯人不眠,云谁何思?   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再不把我冷哥召唤出来,就牧清那智商能被人轮好几遍   ☆、第 27 章   当沉冽站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时,他眼中的红色几乎要沁出血来。缓缓地,缓缓地,他嘴角扬起一道凉薄的弧度,那是笑。一旁站着的梼杌看得触目惊心。   他身上的戾气好像越来越重了。梼杌觉得有些不安,斟酌问道:“他怎么逃出去的?”   沉冽指间燃起一丝殷红的魔气,那魔气在石室里绕了一圈后朝门口飞去,沉冽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不重要。”   的确,怎么逃出去的并不重要。毕竟,他总归是能找到他的。找到之后呢?沉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与此同时,山洞之中。   牧清无端打了个寒颤,有些莫名其妙。他从腕上摘下金属手环,直勾勾打量了很久,现在真的只能指望这玩意了。   令牧清觉得头疼的是,这玩意只能他一个人使用。也就是说,他并不能直接把山洞里的人带出去。   就在牧清纠结来纠结去肠子都快打结的时候,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魔气顺着岩石缝隙钻进来,盘旋片刻后附到了牧清的身上。   深深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牧清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   远处,一直静静负手站在不归崖巅的黑衣少年忽然转头朝一个反向看去,眼中是一片冰冷。   找到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有移动身形,只是沉沉地注视着。梼杌看到沉冽的表现就知道他一定找到了牧清,可是半天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找到了,就早点去把他带回来吧。”   “带回来又如何?”黑衣的少年笔直地立在山崖之上,背后是孤月远山。“他想走,我也留不住他。既然如此,不如就不留了。”那一瞬间,他周身仿佛晕染出妖冶的黑色,衬得整个人都阴郁起来。   “你真的要……杀了他?”梼杌心中有些略微的吃惊。依他来看,尽管沉冽的记忆没有了,但是他对牧清的感情还丝丝绵绵未断干净。否则,沉冽也不会对牧清有这样的反应。可这下子对于沉冽的行为,就连一向善于揣测人心的梼杌都有些发蒙,“你下的去手?”   “不过是个一心想着杀了我的人,有什么下不去手?”   “他于你而言有不同意义。”梼杌肯定地开口,“就算你否认,这还是事实。”   沉冽淡淡扫了眼梼杌,“那又如何?”   梼杌忽然就哑口无言。感情这种东西,对于一个魔修来说,的确可有可无。更何况,沉冽对于牧清的一切感情,都来自不可探知的过去,它本身就是陌生的,几乎可以归类于错觉。   可让梼杌觉得真正惊异的是,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差别居然可以这么大。从原来的情深不寿,到如今的凉薄如斯,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沉冽。梼杌忽然有了这个想法。如果不是牧清的存在,也许这才是沉冽该有的样子,心里不曾有过人烟,不曾爱过,不曾恨过。这世上的人事种种,他不过一句“那又如何”。   等到梼杌抽回思绪,再次把视线落到沉冽身上时,沉冽早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月光下,那一匹银色的长发,让人不由自主心中发凉。梼杌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好像,失策了一步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滚过来忏悔,今天事情不知怎么的多了起来,宝宝11点发现自己没有更文,起来码字觉得眼睛都在花,一千字好像是过分了一点……等蠢作者放假一定补回来,补回来啊!还有,后天蠢作者考生命基础科学,大后天考高数,接着是英语,然后是微观经济学OTZ蠢作者要被考试轮一遍了。。。蠢作者这段时间可能要隔日更了OTZ另:祝各位考期末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如果挂的话,考试这种东西,重在参与就好了OTZ   ☆、第 28 章   阴郁的树林,丛杂的灌木后黑洞洞的穴口,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顿了几秒,探出一个人头。   确定四周无人,牧清终于慢慢走出来,顺手把头上的草给撩了下来。这山洞到底是当年清云宗开山祖师闭关的地方,一石一木均成阵法。饶是牧清借着手环各种开金手指都花了好几天才摸出一条出路。   抬头看了眼久违的水碧色天空,牧清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子,总算能把大家带出来了。他就说这好歹是自家的后院,被困死在这也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牧清心情愉悦吹了声口哨时,远方一阵肃穆的钟声荡来。牧清立刻转眼朝声源看去,高耸入云的清云宗塔阁矗立山巅。   那塔尖直抵碧空,隐隐有杀伐之气。   奇了怪了,那塔多少年没有过动静,怎么忽然就响起了钟声。牧清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清云宗其实是一蛮邪乎的地儿,没事不抽抽,一抽抽就是平地惊涛骇浪。   尤其是清云宗塔阁,清云宗几千年来的前辈宗师死后都搁那供着,这阴风都不敢往那吹。现如今,丧钟阵阵,那是为谁而鸣?   牧清没敢再耽搁下去,立刻朝洞穴里走了回去。得快点带大家出去。   刚一进入腹地,牧清就直奔云衡而去。现下云衡虽说受了伤,却依旧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找他是理所应当。   一见到云衡,牧清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师……云衡上仙,我找到了出去的路。请你带着大家赶紧离开这吧。”   云衡正在闭目调理气息,听见牧清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你走吧。”他依旧静静地坐在石台上,半分没动。   牧清愣了,“那你和大家呢?”   “不必考虑我们了。”   “什么意思?”   “我们出去了又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跳不出这砧板。倒不如留些气力。”   牧清忽然就反应过来,的确,大家出去了还是没有什么用。这情势一直都在沉冽的手底下转,离开这儿也无济于事。“那该怎么办?”牧清下意识脱口而出,“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走吧。你已经不是清云宗的人了,没必要搭上条性命。”   牧清听了这句话,足足愣了两秒,然后有些艰难地别开脸,“云衡上仙忘了,这毕竟是牧清捅下的篓子。”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归过于你。你性子纯良,也算是个难得的正道根骨,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仙缘绝尽,仙骨尽失,也算是受了惩戒。倒是我,没能早点看个通透。”云衡终于睁开眼无声叹了口气,“这清云宗怕是毁在了我手上。”   “师父。”牧清脸色发白看着云衡,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可是到如今这句话到底还有什么用,徒增悲哀而已。   沉冽,牧清只能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许久之后,当牧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迟清慢腾腾踱到云衡面前,一双眼瞧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师父,你何必这么逼他?”迟清终究是有些无奈地开口。   “等他自己拎清楚,这天下早就没了活路。”云衡垂下眼皮,眸中划过一道锐芒,一瞬间气场就凛冽起来,全然没有先前半分悲哀之色,“有些人,你不逼他,他就会自己画地为牢进退维谷。”   “这么一着,师兄怕是已经和沉冽自此陌路,再见面就是死局了。”毕竟,一边是情深义重的恩师和黎民天下,一边是堕入魔道犯下滔天罪行的徒弟,孰轻孰重太过分明。云衡这一步棋,直接把牧清堵死了。   听到迟清幽幽地轻叹,云衡倒也没露出喜色,“梼杌那边如何了?”   “其他倒是在计划之中,只是沉冽似乎状态有些异常,师兄怕是有危险。”迟清斟酌着问道,“要不要暗中帮一下,毕竟师兄如今没了修为……”   沉吟了许久,云衡开口说了两个字,“不必。”   迟清忽然就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也是,如果就这么死在了沉冽手下,待到记忆恢复那一日,沉冽怕也是废了。”他笑了一下,却有些僵硬。“这才是真正的诛心啊。”   古老的残简上,心死而身灭五个字卷上迟清心头。此时此刻再去想那书简,发现当真是杀气扑面而来。   似乎察觉到迟清内心的波动,云衡忽然开口问道:“迟清,你记得我收你为徒那天,我赠予你青央剑时对你说了什么?”   “自然记得。”迟清的声音珠圆玉润而又带着刚硬,“那一日,师父对迟清说,人间正道,从来沧桑。”话说口的那一瞬间,背上的剑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你记得就好。”云衡随意地点点头,“迟清,你和别人不一样,这苟且和大义,你都得扛着。”   “我知道,师父。”   迟清恭敬地施了一礼,面色平静。那一瞬间,这个素来秀美胜过女子的少年竟是有了一股冰冷凛冽的气质。   另一方面,已经缓缓步出洞穴的牧清正走在路上。阳光打在他身上,背后的阴影拖得很长。   牧清不是去找沉冽的。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打也打不过沉冽,算计他也没那个智商。依着黑化属性来判断,他一旦撞上沉冽,生存几率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这一点,他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   到如今,究竟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空间被那群傻子一样的小伙伴刷屏了……只要专业选的好,回回期末像高考。死猪不怕开水烫,考试越近爹越浪……OAO这个伟大的时期,请叫我,林更新……(零更新)   ☆、第 29 章   巍峨的大殿静默地伫立在高处,檐角的弧度带着若有若无的慈悲。   大殿前的阶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衬得夜色冷凝如水。沉冽就这么静静站了许久。这一幕看得久了,那单薄的背影竟透出几分寥寥之意。   忽然,夜色中出现了一缕殷红的魔气,在沉冽面前慢慢升腾,继而逐渐消散。沉冽的眼神有一丝浮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一株樟树下,牧清斜斜瞥了眼殿前的沉冽,暗道自己点背。   他不过是想回到自己寝宫拿点法器之类的东西防身,谁想到这尊大佛搁自家门口杵着?   往那一戳就是大半夜,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看星星看月亮吗?牧清心中有点发凉,却依旧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沉冽不走,牧清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躲在树后陪他杵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星辰悄无声息地移转,两人隔着一溜如水长阶,心思各异。   站的久了,牧清也不禁走了会神。倘若,沉冽恢复了记忆,情形又会不会好些?思及此他下意识笑了,心中默默摇了摇头,牧清啊牧清,你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且不说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有多大,就凭着沉冽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厌世气息,他就可以肯定沉冽回不去了。   自古以来,将错就错的人多,放下屠刀的人少。多少山村野话,人间传说中活着一批不愿回头的人,他们有的是孤胆英雄有的是瘸腿走狗,大抵最后都没能熬到全剧终。   牧清忍不住再瞄了眼远处的沉冽,那种悲哀的感觉忽然就涌上了心头。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屋檐下,沉冽立在那儿,无悲无喜。   他不过是个,忘了前尘的人。   许久之后,当紫色的曙光绽放在天际,如鳞的云霞逐渐剔透起来时,沉冽终于移动了步子。他走过长阶,走过云台,最后从那株挺拔的樟树前走过,不曾停顿半步。   直到那抹黑色消失无痕,牧清才缓缓从树后走出来,他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总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沉冽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吧?牧清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开玩笑,被发现还能活到这个点?   再说了,他如今是真正意义的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起伏波动都没有,只要他不扑腾,他在沉冽的灵域里应该就等同于一大坨石头。一想到这,牧清完全放心了。   接着一个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就拐进了空荡的宫殿。牧清知道,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他和沉冽终究是会走到不死不休那一步的。   从床底下扒拉出积灰的匣子,牧清伸出手拨开了盖子,慢慢从匣子里拿起了那把剑。他眼神微冷,长剑出鞘半寸。寒央二字蜿蜒出暗色的纹路,衬得剑身越发寒冽。   这把剑,牧清留了许多年,一直想着待到沉冽下山历练时当做礼物送他,却终究是没送得出去。   到如今,这剑却是牧清唯一的东西了。牧清笑着弹了下剑身,“兄弟,落我手上也算委屈你了。还希望你可多担待些。”说着牧清恭敬地对着剑身施了一礼,也算交付了身家性命。   大殿里。青色的降魔柱上早已缠满了裂痕,围着它的是一圈圈行尸走肉一般的清云宗弟子。沉冽慢慢走进大殿,在人群前战定。   手心里绽出殷红的魔气,磅礴浩荡。沉冽伸出手,手指微微拨动了一下,魔气便席卷而去。   所有在场的清云宗弟子一瞬间陷入了魔障。他们眼前所浮现的幻境,就是他们心底最深的恶,一遍遍地上演轮回。很快,一大批清云宗弟子就抽搐着倒在地上,没了挣扎。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梼杌看到这一幕心瞬间就沉了下去,“沉冽,快住手。”   黑衣银发的少年云淡风轻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手中魔气回旋流转,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没有人可以置喙。   沉冽那阴厉的模样,让梼杌下意识倒吸口凉气,靠,谁他妈刺激了他。   一瞬间,整个大殿变成了人间炼狱。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一个还在喘气的清云宗弟子了。   沉冽忽然一个瞬移来到了那人身边,红色的眸子静静看进对方的眼眸中。   “你看见了什么?”沉冽冰冷地开口问道。   人心底最深的恶,无非是七情六欲。这个少年看见了什么,居然可以抵挡到现在。沉冽隐约觉得这个人的答案可能会让他彻底崩溃,可他不会崩溃,所以他问了。   “我看见……”   声音戛然而止,梼杌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沉冽。沉冽的手指已经穿过那人的咽喉,许久,沉冽慢慢把手指抽出来。他用染血的手轻轻覆上了那名弟子未曾瞑目的眼,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不用你说,我自己找。”   那一瞬间,他染血笑着的模样,竟是妖孽天成。   从来冰冷凉薄的人,竟也有这么妖冶的一面。梼杌的眼中毫不掩饰惊艳,这样的沉冽,简直是让他从骨子里喜欢。    梼杌是妖魔,他崇拜的就是绝对的力量与杀戮。不过,他好歹兴奋之余还留了点理智。这人一下子全死了,于他而言麻烦大了。   “沉冽。”   一双赤色的眸子忽然冰冷地看过来,梼杌下意识就顿了一下,结果就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沉冽终于慢慢开口,“不用找人试了。”   “可是我还没彻底研究出那术法的门道,贸然行事恐怕不能夺舍成功。”   “那就拿那些人试吧。”沉冽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   “他们道行都深了,依着我的修为怕是控制不了他们。这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梼杌心里一片惊涛骇浪,此时此刻,他必须镇定下来。   可下一刻,梼杌彻底不镇定了,因为他听见沉冽说,“既然如此,留着他们无用,”   梼杌刚想开口沉冽淡淡扫去一眼,“不过是几个修为较为深厚的修道者。这天下也不只是清云宗一派。”   这还能说什么?梼杌彻底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是怎么了,一眨眼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以前沉冽虽说戾气重,可也没到这种地步啊。“你怎么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沉冽微微仰头,露出一双殷红如血的眸子。   沉默蔓延开来,简直让人崩溃。梼杌伸手揉了揉眉心,就算他会揣测人心,可也不带这样的呀。好歹给点原始数据让我处理一下啊!   忽然沉冽转身离去,梼杌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哎,你去哪,沉冽?”   这句话还没说完,沉冽已经走出了大殿,梼杌在原地木了一会,忽然意识到沉冽不会去杀人了吧?   靠!梼杌立刻追过去。其他人死了就死了,云衡可别给老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半夜忽然发现有人投了雷,吓得蠢作者瞬间清醒了……反应过来还有点小激动……谢谢同学的支持啊(????)……还有,今天蠢作者和晋江签约了?(? ???ω??? ?)?……真的很感谢大家的陪伴,这一路走来蠢作者简直是令人目不忍视啊,感谢大家对蠢作者的不嫌弃……我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ㄒoㄒ)/~~,可能是半夜2:40蠢作者不是很清醒,哎呀,不说了……咳,最后一句吧,谢谢大家。晚安。   ☆、第 30 章   凌空一声剑啸,白刃斩风。沉冽微微侧脸,银发随风而动。长剑掠过他黑□□展的衣领,映出他一双沉默的眸子殷红似血。   洞穴深处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沉冽缓缓转身。   “沉冽师侄,大清早的你这是来赶着向各位师门前辈请安吗?”迟清步出洞穴,整个人都浸在澄澄的阳光里,一双桃花眼带着惯有的慵懒朝沉冽望去。   青央剑凌空一跃重新落在青衣少年手心,迟清就这么和沉冽隔空而视,直接明快。   这一眼,倒是不输了气势。   阳光烈如酒。沉冽抬眼的那一瞬间,赤色的眸子剔透无尘,清丽无比。   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迟清就被狠狠钉在了石壁上,长剑穿过锁骨,钝痛从一点蔓延开来。沉冽压着剑刃,手指修长秀气。   这种速度,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锁骨伤口的撕裂感一点点传来,迟清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岩壁,接着抬眼看着面前的沉冽,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波动。   忽然,迟清轻轻笑了起来,“沉冽师侄,你知不知道,你越来越像个魔物了?”   沉冽身上的戾气一瞬间磅礴,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就在这个时候,沉冽身后荡来一道剑气。那是一股很熟悉的灵力,沉冽下意识就避开了。   迟清觉得眼前一阵黑,接着他就被一只手扶住了。云衡站在他身边,明央剑手中霜寒如雪。   出现的时机刚好,师父你这是掐着点啊。迟清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多谢师父。”   “站好。”云衡干净利落地说了一句,接着松开了扶着迟清的手。明央剑催动出白色的光华,云衡手腕一动,长剑去势如白虹。   这会才急急赶到现场的梼杌瞬间很想死,靠,晚了一步。   黑色衣襟迎着剑气舒展,沉冽几乎是瞬间就对上了明央剑。剑气凛冽细密,一袭黑衣游刃其中。   慢慢的,云衡手中金色的符印越来越复杂,明央剑的剑气越发腾啸,最终,噔的一声,符印破碎开来。云衡有些复杂地看了过去。   沉冽轻盈地落在地上,明央剑笔直地竖在他面前。四溢的剑气揭开了半壁石砾,衬着那人周身腾腾杀意。   “沉冽,你冷静点。”梼杌心中顿沉,冲沉冽喊道。   无人注意的间隙,云衡手中忽然升起一星妖冶的紫色。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都住手!”牧清表示,他爬山爬得很辛苦啊!   这一声,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牧清直接往地上一坐,烟着嗓子说道,“别打了。”   让我先歇会儿。牧清抱着把剑狂喘气,脸上的汗都顺着脖子往衣领里流了。只有天知道他这把老骨头玩极限越野有多拼多累。   沉冽的眼神看见牧清时忽然有了丝浮动,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情绪。牧清乍一眼看见顿时觉得心中透凉。   不太好意思拖着剧情,牧清把剑往身边一插,边调整气息边仰着头对沉冽开口道:“你想杀人?”   一阵冰凉的沉默。牧清挑了挑眉,“你杀他们干什么?放他们走,不就是死吗?我今天把命交代给你,你别给老子抽风了。”   风安静地吹,阳光细碎落在牧清的眼中,竟带了些许哀伤的味道。牧清看着沉冽,眼神沉寂如水,“我告诉你,当初把你关起来,对你施刑,那是你自己走错路。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你自己该死。这一切都是我下的令,但我没一点后悔。试问这天下修仙者,谁不以降妖除魔捍卫人间正道为本分?”   这一席话牧清说的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见沉冽没什么反应,他接着说道:“既然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就当沉冽已经死了,你我之间也没有半点师徒之情。你不就是被人虐了心里不爽吗?今天把话撂这儿,事儿是我办的,我大不了还你条命。你让他们走。别当了魔就这么快忘了道义,清云宗养你这么多年,就是看在你吃的饭上你都得掂量些。”   牧清说完冲迟清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离开。迟清好像想说句话,却被云衡制止了。隔着挺远的距离,牧清也看不清云衡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打了个手势?   就在牧清还没琢磨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脖子。牧清心中一惊,什么时候贴上来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沉冽连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牧清其实很想说,你都已经在对我行凶了,还谈啥子敢不敢?但是,牧清还是依旧眸子盛光,带着一丝丝的悲哀静静看着沉冽。“你敢不敢杀了我,不是我能想当然以为的。”   余光瞥到迟清他们离开的场景,牧清慢慢地,慢慢地,右手搭在了左手上。隔着衣料,金属的环状物体抵着他的手心。   稍长的银色刘海细碎地遮住了沉冽的眼,牧清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当然他也不是很感兴趣。忽然,少年的声音在牧清耳边响起来,宛如轻叹,“我总不能……又死在你手上啊。”   ……少年,你是失忆了不是精神错乱了!老子什么时候杀了你?老子要是杀了你你现在还能在这像拎着一只鹅一样掐着我的脖子吗?老子是好心救你被雷劈啊!在表现上,牧清装得一脸够深沉。   “你还是回头是岸吧。”再不想陪着黑化boss唠家常了,牧清动了动手环。   没有特效,没有光。牧清石化了。他一直在咆哮的内心世界忽然安静了。   安静了。   你他妈这时候跟我说你他妈罢工了。   Boss,我想和你再唠会儿家常……牧清缓缓抬眼看着沉冽,眼神第一次有些压抑的慌乱。“等一下……”   沉冽就这么半垂着眼,手指轻轻用力。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沉冽却异常地缓慢执行。牧清觉得所有的意识都堵在了脑海中,窒息感潮涌而来,他根本说不出话。   这是种折磨,变相的折磨。至少牧清是这么觉得的,他拼命扯着手环,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下意识的,他一把拿起手边的剑朝眼前的人狠狠刺了过去。   没有任何躲闪,就这么被长剑穿胸而过,沉冽看着牧清,甚至往前凑了点让剑缓缓磨过骨血。   一旁的梼杌在这个角度恰好看清了沉冽的眼,忽然就明白了许多。情深难自知。   沉冽他,其实一直在逼自己。   他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潜意识里,他就想避免着那种情况。失去了记忆,骨子的天性让他选择了一条最简单决绝的路。只要杀了牧清,所有的过去就真的成了过去,他也再不可能走入那样的境地。   再简单不过的防御心理,偏偏被沉冽这诡异难测的性格掩饰了过去,就连梼杌也才刚刚了然于心。不过即使这样,让他出手救牧清?没兴趣。   说起来,他还是很想看看沉冽撑不住的样子呐。   牧清已经快没有意识了。沉冽的脸色看上去莫名苍白,他手中的力道没有减弱,却依稀可见他手极其轻微的颤抖。   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今天考了微经, 后天思修考完就解放了……   ☆、第 31 章   冰冷的手指覆在温热细长的脖颈上,沉冽很清晰地感受到手下人汩汩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急促而鲜活。   脑海中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像是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在尖锐的哀鸣。沉冽就这么,轻轻用上了一分力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手,牧清就垂上了眼安静地倚在他手上。   一瞬间,有什么划过脑海,快的抓不住。沉冽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脑海一片空白。   忽然,隔空一道紫色灵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沉冽下意识祭出剑气,两股灵力在空中迎面撞上,一时间浩浩气蕴光华万丈。   手中蓦然一空,来人扶着牧清嚣张地看着沉冽。沉冽眼中戾气瞬间升腾。   “放下他。”沉冽的脸色苍白而阴郁。   “年轻人,修为不错啊?是个魔修吧?”   “放下他。”沉冽冰冷地重复,胸前的伤口晕染出一片殷红。   来人皱了皱眉,“原本本座是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愿意和你结交的。可这人是本座朋友,你既要杀他,本座也只能杀了你了。可你又受了伤,本座此时杀你就是有违道义。”   沉冽直接一道红色魔气斩风而去,黑色的衣袂迎风欲绽,衬得他整个人魔气森森。自始自终,他的视线都一直落在牧清身上。   司无忧一个利落的转身避开沉冽的攻击,紫金色的袍子擦着锋利的魔气而过,兹啦一声,颜色华丽完整如旧。司无忧深深看了眼沉冽,“若不是你非得杀他,我倒是真心想同你结交。”   这么些年,这仙魔人三界终于出了个值得考虑的对手。   眼中的嬉笑单纯一扫而空,司无忧一身紫金大袍站在原地,竟隐隐有王者之风。   “放下他。”沉冽最后一次开口,身上的戾气豪不遮掩。   “这可不行。”司无忧忽然轻轻笑了下,“我答应了别人要留他的命。”似乎很快思考了一下,“死了也得留着他的尸体。”   沉冽的耐心终于耗尽,脑海中的所有情绪一瞬间汹涌,他抬起手,红色的魔气磅礴浩荡。   司无忧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抬起手,紫色的灵力从他指尖划出,瞬间将他整个人裹住,“年轻人,后会有期了。”   沉冽眼神猛的一沉,眼前的人就这么带着牧清消失在他面前。那一瞬间,他的脸色终于由阴郁变为惨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梼杌看着沉冽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好像蛮眼熟?   “你认识他?”沉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梼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了,他沉吟半晌开口,“魔君司无忧,蛮荒之主”   魔君司无忧。沉冽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是汹涌的平静。   一直默默看着的梼杌忽然开口:“反正人都死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沉冽懂他的意思。   “他的命,他的人,都只能算在我身上。”沉冽终于缓缓开口。   无人可以指染,其实,也是无人可以替代。梼杌心中摇头,执念入骨,痴人不知。也该这人毁在情爱之事上。   “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嗯,还有口气。”   “那就好,不枉费我一番气力把这货背回来。”司无忧往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舒了口气,“我背到半路一探鼻息发现没气了差点没把他扔下去。”   南润给床上的人掩好被子,扫了司无忧一眼。司无忧立刻把嘴抿的很紧,南润这才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司无忧忍不住问道:“你说那个谁谁知道牧清没死吗?”   “不一定,一般情况下是知道的,不过谁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候,这我就难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手机打字比电脑方便的=_=今天的一千多字是在火车上用手机打出来的,感觉不是很好T_T,等我明天到家给你们来加更!   ☆、第 32 章   一望无际的黑色如潮水般退去,牧清慢慢睁开了眼,眼前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   “醒了?”南润挑眉看他,一双眼提溜着打量了一圈,“气色还不错。”   “这是在哪?”牧清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度沙哑,记忆一瞬间回到了脑海,他呆滞了几秒。接着他抬头看着南润,南润恰好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   “先别说话了。”南润声音很平和,“是司无忧带你回来的。你命大,还死不了。”   青瓷的杯盏盛着清水,倒映着牧清清丽的眉眼。看着牧清把水一饮而尽,南润随意地开口问了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牧清抬眼疑惑地看着南润,没有说话。   “我说的是沉冽,清云宗除却十几位内门弟子其余的全都死在了他手上,可以说数千年的基业尽数毁在了他手上。甚至你自己都差点搭进去。到现在,你还在想着保全他?”   那茶水过喉,有一种淡淡的苦涩蔓延,清凉舒服。牧清摇了摇头,“我就算有心想除了他,到现在也迟了。”   “谁说的?”一瞬间,南润眉眼扫出一股凛然的气势,“他如今虽说不比从前,却也没到了难以抗衡的地步。”   “你怎么忽然对他上了心?”   “没什么,看他不爽罢了。”   牧清忽然就无言以对,他自然知道这只是南润的一句玩笑。可是这种时候,老子都差点被弄死,你能不能稍微节制一点?   南润幽幽看了眼牧清,“沉冽不除,终有一天会危及魔界。他是魔修,走的却是天道的路子,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迟早魔界会葬送在他手上。”   那是,你不知道,那小子上辈子就是黑化先灭了仙道,再灭了魔道,最后在人间踏碎了虚空。牧清心里对南润的远见卓识表示赞赏。   “那你想怎么办?”牧清开口问道。   “不是我想怎么办,其实决定权一直在你手里。”   那微微轻佻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牧清疑惑地看着南润,“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这世上除了你,也没有别的人能杀了他了。”   牧清淡定地掀开衣领,露出一道淤青的痕迹,“你确定?”我刚被他掐的跟只即将被宰的鹅一样。   “那是方法不对。云衡自以为他的计划滴水不漏,实则风险太大,也太过复杂,结局难以预料。”南润眼中轻蔑一闪而过,“他一直都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错了。”   “你什么意思?”   南润笑了笑,“没事,太复杂了,说了你也不懂。”   ……牧清心里默默对着南润竖了个中指。既然这样你说一半算什么?算什么?   “现在的唯一问题是,牧清,你,究竟想清楚没?杀还是留?”南润低头浅浅啜了口茶水,素来平淡的眉眼仿佛一瞬间染上了锋芒。   “我……”   “牧清,你总是想着求个圆满,可这世上哪里来的事事圆满?你犹豫,纠结,踌躇不决,那么现在的状况又是如何?如果我是你,要么袖手看着沉冽一路染血直至王座,要么持剑现在就了结一切。要知道,这世上的人事,最要不得优柔寡断。”   牧清忽然就哑言。   “对了。”南润把杯盏平稳地放到案几上,“你知道他最近在找宿主吧?”   牧清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的脸色顿变。   南润深邃的眼静静落在他身上,“我记得,失了意识或者意识薄弱的修仙者最适合作为宿主。”当初沉冽用幻境吸引那些修仙者失去心智,也是有这个道理。   失去了意识的修仙者。牧清的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   牧冷。   遥远的冰室,面色平静的少年静静躺在石床上,仿佛陷入了一场幽秘的沉睡。   这么些年,牧清忘记了很多的东西,却一直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安置了一个人。他永远记得,那些失落在另一个世界的点滴温情。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血浓于水吧。   牧清终于开口,“怎么杀了他?”他问的平淡,却不啻惊雷。   南润的眼中绽出淡淡笑意,“不急。”   彼时窗外叶落无声,寒鸦悄寂。这世上多的是不见血的无声。南润垂了眼,敛去眸子里的清寒。   夜,沉冽忽然睁开了眼。眸子一片猩红。   破碎的梦境里总有些人物场景划过,却难以留下痕迹。他再怎么回忆,唯一清晰地场景就是那如洗碧空,灰色烟霞,有一人牵着他的手,一千八百道长阶,三千流云百丈松,他陪着自己走到了尽头。   那山是清云宗的主峰模样。沉冽忽然就起身,推开门朝外面走去。   夜黑沉沉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沉冽静静地坐在长阶下。青色的石苔蜿蜒而上,冰凉滑腻。沉冽沉默着,一动不动。   牧清死了。   这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惊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沉冽慢慢把手覆上了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温热的血在诉说着一些人事。   一滴液体忽的就砸在了沉冽手背。他愣了一下,就这么认真地看着那滴剔透的液体,感觉到它逐渐冷却。   所有的温度,仿佛都冻结了。   沉冽觉得自己不像是会流泪的人。可是那一刻,他疑惑了,到底,他真的了解自己吗?   山野无心,不能言对。沉冽就这么席地而坐一夜,衣襟被霜露侵成深色。   关于爱上一个人这件事,你可以嗤之以鼻,也可以不屑一顾,却唯独不能自欺欺人。   毕竟,爱是一念起而沧海横流。控制不住,欺瞒不了。   不远处一直跟随在沉冽身后默默观察的梼杌慢慢用手支住了下巴,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所有人,包括云衡都不知道,沉冽当初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用记忆去交换所谓的自由与修为,他更没有想过去得到牧清。   没错,是他趁着沉冽重伤未曾恢复强行剥夺了他的记忆,接下去的事顺理成章。不过几句顺势的漂亮话,加上那时沉冽那一身的伤,圆一个故事再简单不过。   他自然也知道牧清把仙骨削给了沉冽,牧清对沉冽虽称不上倾其所有,但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过,这两人都是打断骨头和血咽的性格,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两人都不会去主动提起,更别谈坦诚相待。   思及此,梼杌笑着摇了摇头,他此时的心境用牧清的话来展现就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啊!”   这世上的人事,终究是离不了当局者迷。梼杌从怀中拿出一颗小小的珠子,看着它里面流转的记忆光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接下来的事,才是真的精彩。他目光灼灼看了眼沉冽,长生不老啊。沉冽那手,那脚,那张脸,都终究会是他的。   就暂时让你再用一下我的身体好了。梼杌把珠子塞回了袖子。   说起来,得赶紧找个机会啊。沉冽再这么自虐下去,他的身体还能用吗?   房间里。   “我得去把牧冷带回来。”牧清思虑了大半天,最后真是一点都坐不住了。只要一想到沉冽随时可能对牧冷下手,牧清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现在?”南润皱了皱眉,“现在不行。现在动手没有胜算。你前脚一踏进清云宗,沉冽后脚就能办了你。你身上有他下的一丝魔气,靠近了连司无忧都压制不住它。”   牧清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能把牧冷单独留在那里。”   南润刚想说话,窗忽然被拍了一下,接着又被拍了一下。“等我一下。”   南润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了窗子。一团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就这么砸了进来。南润看了眼摔晕在地上的司无忧牌豪华版鸽子,简单粗暴地拆下信,然后一个利落地甩手把鸽子抛出了窗外,关窗落锁。   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南润缓缓抬眼看着牧清,“现在可以去找牧冷了。”   牧清眼中一亮,“信上说了些什么?”   “沉冽孤身一人去了魔界,一路上是屠过去的,已经到了魔界王城。”   “他去魔界干什么?”牧清没反应过来。   “我猜,他是去收尸的。”南润讳莫如深地看了眼牧清,看对方一脸的不解,他嘴角最终忍不住抽了抽,“没事,实在理解不了就被勉强自己了。总之,司无忧如今不在清云宗,这倒是个机会。”   “可你我如今都没有修为,别说清云宗遍地的阵法,就是上山都得爬个十天半月。”   “你没听过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法器吗?”   牧清默默觉得智商又被碾压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蠢作者和WPS奋斗了很久才重新找回来滴!晚上还有一更,咳咳,话说回来晋江APP真是抽的让人绝望啊啊啊啊啊   ☆、第 33 章   夜色之中,清云宗矗立云天之巅,宛如九重城阙。   一路走来,牧清愈发觉得南润的神奇。简直是机器猫一样的技能啊,随手一摸就是金光闪闪的法器,装配绝对满分。   不出一个时辰,牧清与南润就来到了后山牙洞。洞口的阵法没有过移动的痕迹,说明目前为止,牧冷还是安全的。牧清心里松了口气。“我们进去,这是守护阵法,不会攻击特定的人。”   牧清把手放在阵法的中央,数道银色的灵力顺着地面上的符咒流转,接着门缓缓打开。   相视了一眼,牧清和南润一起走了进去。   牙洞的深处,黑发的少年安静地沉睡,宛如休眠的神祗等待着最后的苏醒。   “牧冷。”牧清立刻冲少年飞奔而去。冰室的寒意侵入骨髓,牧清站在石床边,手轻轻抚上少年冰冷的脸,“真是没出息,半死不活的,还要老子来救你,你不是很能耐的吗?”说着说着,牧清就说不下去了。   “先走吧。”南润拍了拍牧清的肩,“出去再说。”   牧清收敛了眼中的情绪,点点头。刚准备把牧冷背起来,一只手才碰到牧冷的肩,一道灵力破空而来。   牧清反应过来,然而失去了修为的他根本躲不过去,生生受了这一击,整个人被甩到了一旁的石壁上。   南润的眼睛顿时凌厉起来,袖子一抖,一把长剑就出现在他手上。角落里差点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位的牧清挣扎地站起来,“你行吗?”   南润没看牧清,视线直直落在来人身上,“要不你来?”   “靠你了。”   来人笼着一身的黑色魔气,一张脸隐在宽大的黑袍底下,只留一尖下巴在外面。“我说是谁?原来是牧清上仙,你还没死啊?”   他正是大半夜在山头晃悠的梼杌。   这会,他正慵懒地靠在石壁上,隔着稀薄烟色斜眼打量着牧清和南润。梼杌从未正面对上过牧清,这会终于也算打了个照面。   男人撑着地勉强直着身子坐在角落,脸色有些发白,像是压抑着痛楚。梼杌打量了几回,觉得除了看上去孱弱无用一些,这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沉冽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居然为了他所谓尸身拖着伤杀到了魔界。记忆尚未恢复就已经临近痴狂,若是记忆恢复,那人怕是要彻底疯魔了。   “你是?”牧清皱着眉疑惑道,同时向南润使了个眼色。   梼杌刚想回复,一柄长剑就带着磅礴的气势直逼他面门,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摆明了偷袭啊。当然,他一介魔修,也就不和你们正道中人计较了。讲道理说不过你们没办法。   右手慢慢抬起,灵力骤涨,对上了来人的剑锋。   南润眼神不变,手中的剑半分气势未减,就这么划开了梼杌黑色的魔气。   梼杌一瞬间变了脸色。足尖一点,他凌空而立,黑色的衣袍翻腾如海。“你没有心?”黑色魔气几番起伏,衬得梼杌越发森冷。   只有没有心的人,才可能对他的这一招术法毫无反应。可这世上,哪里来的没有心的人?   南润把剑抬高,对上了梼杌的眼,轻蔑地笑了下,“你知道的太多了。”   长剑再次腾起灵力,赤□□燃,青色冷凝,两道灵力缠绕着朝梼杌袭去。就在这个时候南润对牧清使了个眼色,“快走。”   别看南润这出手那叫一个姹紫嫣红霸气侧漏,可到底有几斤几两牧清南润都清楚,俩没修为的人能倒腾出啥硬货。装完逼趁对方还蒙着赶紧撤。   牧清立刻压着胸口翻腾的气血,一把扯住牧冷就打算跑。   就在这时候,梼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就这么点能耐?”他的手苍白而纤细,搭在纯黑色的袍子上,骨结分明。   南润暗道不好,这货眼神太利,居然这么快就看穿了。你丫的属猫头鹰啊?   一道浓重的黑色魔气掀开黑色的衣袍直接对上了南润的心口,既然你说你没心,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这胸腔里装的是什么?梼杌手底下没留一寸余地,他习惯了一击毙命。   南润手中的剑忽然光芒骤盛,剑气挡在了南润心口。可南润依旧被那力道逼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生生咽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的一口血。   梼杌笑得纯粹,毫不掩饰轻蔑,他就知道是那剑的问题。   黑色的袍子忽然伸长延展,南润手中的剑被卷着带入梼杌手中,锋利的剑刃倒映出一片寒色,的确是把神器。   牧清瞬间明白过来,按这形势走下去,他和南润是要交代在这儿的节奏啊。梼杌恰好这时候抬眼看着牧清,那张熟悉的脸让牧清脑子轰的一声,“沉冽?”   那张脸,那眼角眉梢的分寸,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梼杌挑了挑眉,眉眼居然流露出几分风流缱绻,那样的风华出现在沉冽的脸上让牧清又是一蒙。梼杌看着牧清呆滞的表情,幽幽叹了声,“牧清上仙,你真让我为难。当初死在沉冽手上不就简单了许多?”   也就不用他亲自动手染这一身的血腥。他素来爱惜自己的羽毛,直接动手杀人这事的确很少干。梼杌手指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斜眼看着牧清。   必须得让沉冽觉得你是死在了他手上,这样才不至于出了岔子。他这也是无奈之举。牧清上仙,来日黄泉碧落,可别怨上我。梼杌指尖的魔气骤然暴涨朝牧清袭去。   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黑袍下苍白的少年,抬眼凌厉地看着牧清的南润,瞳孔猛缩呆愣在原地的牧清,以及一室浩荡的黑色灵气。   一方银色的菱形符印流转着光华,凌空挡住了那些叫嚣的魔气。符印中心,一只略显瘦削的手用指尖抵着冰冷剔透的灵力。   牧清僵硬着慢慢低头看去,怀中的黑发少年有一双深邃浩淼的眼,像是一方无星无尘的天宇。   慢慢的,那只手的主人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好久不见,哥。”   许久未曾说过话的嗓子依旧有几分沙哑,却像是一道利刃直接劈开了牧清心中的那层微蓝的冰层。牧清觉得心口被猛地撕开,灌进去大块粘稠的阳光。   过了许久,牧清听见自己开口说:“好久不见,牧冷。”   久别重逢,两大老爷们也做不出啥矫情的事,更何况这场景也不适合来段煽情的。牧清看了眼牧冷手中的银色符印,“修为不错啊。”   “一般吧。”   “我最近惹了点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帮我摆平。”   “看心情吧。”    “现在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   “那考虑一下?”   牧冷顺着牧清的视线朝梼杌看去,一双眼黑漆漆的,仿佛能湮灭所有光。梼杌心中一惊,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此处应当有掌声,我冷哥终于出现了!嗷嗷嗷!   ☆、第 34 章   “所以说,你这是穿越了?”牧冷耐着性子听完了牧清的故事,一双纯黑色的瞳子幽幽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差不多的意思吧。”牧清本就语言组织有点障碍,更何况沉冽对他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心思,他故而说的更为模糊了些。   不过,凭着牧冷的理解能力,应该能听明白的吧。应该……能吧?   牧冷的反应倒是比牧清预料的平静了许多。果然,纯科学狂理工男的心理素质都比较强。要是搁在牧清身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标都换到外时空了,第一反应肯定是再睡回去。   “所以说,只要消除不稳定因素,就能回去了。”牧冷猛地抬头看向牧清,说出的话却依旧风轻云淡。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牧清想了想,他说的不稳定因素应该是沉冽。   牧冷不说话了,缓缓把手叠在脑后躺在剑上闭目养神。   云烟之上,一柄泛着银色光芒的剑划过长空,剑上两人,一个卧手而眠,一个坐在剑柄处拽着剑穗脸色诡异。激荡的气流掀起牧清的衣领,留他在风中自我凌乱。同样是亲兄弟,牧冷的精神领域怎么比他强这么多?   随随便便就多了一身修为,什么状况都是一抹黑就敢单挑魔修还碾压了对方,无师自通就会御剑飞行,还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他妈是正常人吗?   “我说牧冷,你就不觉得很……”   “既来之,则安之。”牧冷悠悠打断了牧清的话,连余光都没有朝牧清撇过去。“连你这样的智商都活了这么些年,这地方也不至于我太过紧张。”   “……”牧清告诉自己,要尊重敬爱心脏病患者,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深深吐了几口气之后,牧清觉得自己心里通顺了一点。   “对了,我听说你被男人睡了?”牧冷忽然睁眼朝牧清看了过去,一双眼意味不明地闪烁着。   牧清脑海中一根神经嘎嘣一声断了,接着万马奔腾而过。他压着额头狂跳的青筋,“谁跟你说的?”   牧冷用手往牧清后面指了指。南润盘腿坐在波斯豪华版地毯无辜地冲前方剑上的二人眨了眨眼睛。牧清一个没忍住从袖子里掏出一玩意就狠狠砸了过去。   然后一副卷轴慢慢悠悠在空中优雅地展开,牧清的脸瞬间石化了,那是他从司无忧那千辛万苦拿过来的小黄图!小黄图!   啪的一声,小黄图挂在了南润的身上,那香艳的一幕一览无余。   牧清转过头对着面前的牧冷镇定地开口,“我可以解释。”   牧冷看着那图挑了挑眉,“哥,这么些年你也不容易。”   你特么别叫我哥!牧清差点一口老血喷他一脸。牧冷一双眼上上下下来回扫了几遍那副小黄图,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难怪以前我在房间看A V你总是没什么反应。原来如此。”   牧清猛地回头冲那张小黄图看去,当真的看清的一瞬间,他彻底觉得自己瞎了。司无忧你个死基佬,你他妈春宫图给老子画两个男人!你他妈欠操啊!   这地方的男人大都长发飘逸跟个姑娘一样,牧清以前的注意点又大都在那笔画的墨迹上,这是男是女他还真是没仔细辨认。这会他简直要自戳双目。   “牧冷,这事我也可以解释。还有谁他妈告诉你我看动作片没反应了?”   牧冷最后看了眼牧清,那目光里全是一副我全都懂的意思,然后他继续闭上眼神封闭五识游太空。留下牧清在冷风中顾自凌乱。他特么好想一跃而下这万丈高空。   南润从身上扒下那副春宫,扫了两眼后笑了笑,接着冲牧清挥了挥图,“牧清上仙,这图你还要吗?”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节操带回我的祖国。   “要。”   说完这个字,清云宗牧清上仙,卒。   虽说是第一次御剑,牧冷的技术还不错,南润的波斯地毯法器也没出岔子,三人很快就到了人魔二界的边境之处。   当年魔族入侵人界,结果被清云宗与云华派联手逼到了这蛮荒之地,说起来,这人魔二界的梁子还是很深的。至于你问当年司无忧那货在干什么,他老人家正赖在上善宫追人家少宫主勒。等他失恋回到魔界,听了这事二话没说,直接把几个挑事的魔族给办了。   他老人家的原则就是,我们魔族乃道义之师,谁他妈给老子抹黑老子就抽谁。魔君大人对地盘的要求也不大,能娶媳妇不寒碜就行。就这样,司无忧和仙界定了所谓不平等条约把大块仙灵之地拱手相送。   你当司无忧是傻了,其实这人心里清楚着呢。魔界正统魔修本就极少,花花世界邪道捷径太多,什么杀人噬魂夺舍抢夺修为,一不小心就错了心思,这么下去,正统魔修这一路血脉迟早要枯竭。邪门歪道得来的修为虽霸道,却不太可能突破限制成为真正的魔修强者。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是把魔界的有生力量给掐了。   这事魔界出手不容易管,倒不如由顺着这件事把人交给仙界监管着。蛮荒之地虽说苦寒,却有益于沉心修行。   至于仙界真想压制住魔修,司无忧和他手底下那群正统魔族倒也不是真怂。堂堂一战谁又尝有过畏惧?   一句话,这当今的局势,那是司无忧和仙派高层苦心经营出来的,两派相互制衡却又都安宁,小打小闹也无伤大局。   可如今,这平衡却被一人生生打破了。   仙界第一大宗清云宗几乎是被沉冽一人全歼。现如今,他孤身一人直逼王城,虽然不知道局势到底如何,但可以肯定魔族一定也受了重创。司无忧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南润也不敢就这么带着牧清进魔界,三人就在人魔边境找了个小镇住下等消息。   这小镇人杰地灵,谈笑是人妖,往来无平民。敢在这种局势复杂位置敏感的地方混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势力和手段。   牧冷自从住进了客栈,就没了存在感。至于南润,他除了像块望夫石站在窗口等鸽子送信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牧清没有修为,也不太敢出门,天天把脑袋搭在窗棂上发呆。   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命,牧清从来就没有好好静下来想过一些事。直到如今,有些情绪才像潮水一样漫上心头。   那个银发红眸的少年仿佛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背着把黑色长剑,眉眼寒冽。牧清皱了皱眉,记忆却忽然回到那一天,昏暗的石室,他痛的几乎抽搐,少年伏在他耳边轻声喃喃,“师父,我是不是曾有意于你?”   过往的点滴忽然就浮现在牧清眼前,他们初见的场景,那个时候,沉冽还那么小,软软的缩成一团,他看得心都要化了。他对自己说,要对着沉冽负责,要让他活得堂堂正正。他从不奢求沉冽倾轧天下三界唯尊,他只是简单地希望那孩子在他的庇佑下活得简单些轻松些。那些沉重的背负,那些天定的命运,都与他无关。可到最后,他牧清究是只能持剑相向。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祗,他一定在冷眼嘲弄着自己的不自量力。牧清自嘲般地笑了,眼光随意扫过街道上的景象。   忽然,他的笑容僵住了,猛地回头盯着一个方向。   对面的街道边上摆了个算卦的小摊,一个猥琐的中年小胡子男人坐在那给人算命,这原是极为平常的,真正吸引牧清注意的是那男人挂起来的招牌。灰扑扑的布上用雄浑的笔力书了四字,“御女无数。”   我靠,这这这什么情况牧清表示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出于内心对这副招牌的崇敬之情,牧清噔噔噔就往楼下跑,很快就在街上找到了那位强悍的算命师。没办法,招牌太晃眼。   那算命的男人恰好在抛着几块卦牌玩,听见牧清的脚步声后嘴角裂开一抹弧度。随手收了卦牌,打了个哈欠,“开工了开工了。”他低低说了句就端端正正坐好。牧清看到的就是这人正经的模样。   可惜无论怎么正经,这人一身的猥琐之气依旧浓烈,从他油乎乎的帽子,从他起毛的衣领,还有从他穿反了的布鞋持续不断地散发。   “大师?”牧清试探地问了一句。   “算什么?财运十五钱,官运五十钱,啥时候死三百钱,啥时候生儿子五百钱,妻子是不是和隔壁老王私通最近打折优惠价八百钱。”   牧清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这招牌?”   男人翻了个白眼往后一仰,“怎么,你从我这招牌上看见了什么?”   “……没事,大师豪迈,有魄力。”牧清压制住嘴角继续抽搐的冲动,反正都跑下来了,不如就玩一把,“大师,你这卦准吗?”   那男人听了牧清这话难得没有生气,只是笑的更猥琐了,“我这是老天施舍的饭碗,你问我,我去帮你问老天,你问我准不准,我可不知道。”   大师,搁二十一世纪你这种可以劳教好几个月你知道吗你这性质属于宣传封建糟粕和利用信息不对称欺瞒消费者你知道吗?牧清心里一阵无语。   “那依着你这么说,我们大家的命都在天手里?”   大师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命啊什么的,得看你把它交给谁。有的人一出生就主动把命交到老天手里,他的生死荣辱都是老天赏的,还有一种人,素来就看不起老天,自己的运非得攥的紧紧的,出了点事就埋汰老天。还有一种人,他们借着老天的运,做着自个的事。这一类人有句话,叫做:时也,势也。无论你是哪种人,老天知道的总比你多些,你前路上有什么魔障他总是清楚的。至于这结局到底怎么样,谁管的着?”   “你说的有点意思啊。”牧清来了兴致,“依着你这么说,那你要怎么知道那些具体的事,比如人几时死,几时生儿子?”   “谁说那些事是结局了?”大师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线,“行了,你到底要问什么?”   牧清双手一摊,“那你倒是算算我要问什么?”   “你现在是单纯来瞎凑热闹的。”男人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你还是会问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瞎凑热闹的。”   “你没带钱袋。”男人指了指牧清的空荡荡的腰部,“我是个生意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不错啊,不过我的确想不出来有什么好问的,何况你开价这么贵?”   男人终于正色看着牧清,直勾勾地盯着,看得牧清心里一阵发毛。“好吧好吧。”牧清抬眼看着那迎风招展的“御女无数”四字,随口道:“我问姻缘。”   一排骨质的卦牌忽然从男人手中抛了出来,那手形状很奇怪,居然五指齐长,指腹结着厚厚的茧子。男人眯着眼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牧清,最后淡定地收了卦牌。   牧清看这男人神神叨叨的,又一副装深沉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句,“情况怎么样?”   “你喜欢男人。”   “去你妹的。”牧清脱口而出,“老子直的。”就知道这中年猥琐大叔不靠谱,牧清此时此刻充满了对自己愚蠢行为的反思。他妈的,叫你嘴贱来问。   “喜欢男人怎么了?”男人悠悠开口,“这世上这么些人,对的错的,爱上了哪里还去计较?更何况你不过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说错都算不上。”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男人。”牧清觉得他的额头又在冒青筋了。   “好吧,你开心就好咯。”男人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你喜欢的又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有喜欢的男人?”牧清已经不仅仅想扇面前的神棍了。他想把他吊起来打。   “喜欢这种事很难说的。”男人无视牧清略显扭曲的表情,“说不定你已经把喜欢变成爱了,不过你自己不觉得而已。”   “我爱上谁我会不知道,我会没感觉?”   “那可不一定,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是一无所有的给予,这玩意和父母亲情、父兄之情、师生之情、君臣之情都很像。故而这世上多得是后知后觉的人。”   “替我问候你大爷。”牧清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打算拂袖而去。   “年轻人,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赖账。”男人不紧不慢地抛着自己的一手卦牌,“这样好了,你若当真不信,不如抬头看看我这招牌。你不是被它带来的吗?”   牧清停住了脚步,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男人,“什么意思?”   “我那招牌可不是一般的招牌,那是我花了十五钱从别人手上收的,据说,这招牌能倒映人心里头最深的东西。”   “你扯吧,我刚看见的明明是……”牧清的话在看见那面招牌时戛然而止。   黑色的瓦檐,烟色的天空,一副灰色的招牌迎风翩飞,上面的字也随风而动,就这么戳进了牧清心里。   逼仄的街道,不咸不淡的喧闹,男人还在身后说着风凉话,语气宛如长叹。牧清就这么看着那八个字,觉得有寒意从心头冒出来。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牧清面前,五指齐平,茧痕斑驳,“付钱吧。”   有姑娘穿着干净的白鞋子踏过青石板,路过牧清身边时好奇地看了眼他。穿着青衣的男人眉眼清秀,若有所失。彼时整条街上都飘起了丝丝绵绵的雨,青衣欲湿,那人光是简单地站着就可以入画。   然后,眉眼如画的男人开口了,“反正老子没钱。”   姑娘嘴角抽了抽,转回视线很快走远了。   “你……”中年大叔顿时被气的不轻,“你这人怎么回事”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没钱,所以我打算赖账了。”   “你……”男人的小胡子一动一动的,连那双小眼睛都瞪圆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他第一次遇上牧清这种人。那么一本正经地耍无赖。   “你就不怕我诅咒你,报复你?”   “那要不要我把生辰八字给你?”牧清很贴心地加了一句,“没关系,往死里咒。”   男人彻底炸毛了。又磨不过专程来砸场子的牧清,最后眼一闭,“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别妨碍大爷开门做生意!”   牧清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余光撇过那招牌,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迈开步子一直到走出去很远,牧清忽然回头,“大师?”   “干什么?”大师明显语气不是很和善。   一块纯白色的玉忽然划了道漂亮的弧度从牧清手中飞出来,正在摊子前的男人立刻扑过去接着那玉,最后整个人被桌子腰斩,直挺挺挂在桌子上。牧清忍不住笑了,“大师,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男人艰难地转过头,小胡子耸动着,“你小孩子懂啥,这叫生活。没钱过的日子还叫生活吗?还有你太皮了,怎么能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牧清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的中年人勒?   看着那男人甚至都来不及站好就这么抱着那玉笑的一脸□□,牧清告诉自己,人各有志,对,人各有志。   一直到牧清走出去很远,消失在转角,那摆卦的男人才艰难地站好,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瞧着牧清离开的方向,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该好好磨磨,太折腾了。”说着把手中的玉对着太阳瞧了瞧,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好像排版很有问题,这是用小黑屋写的,蠢作者第一次用这款软件,有点瞎……不过现在剧情总算好点了,你情我愿,可以谈恋爱了……   ☆、第 35 章   牧清走回客栈的时候,牧冷正坐在大堂里和店家谈笑风生。桌子上摆了壶上好的青花酿,杯盏中的酒热气腾腾,白衣的公子齐肩碎发有一双黑耀石般的眸子。听到脚步声,牧冷轻轻飘过来一眼,接着转身对店家说了句:“这地方的风土人情的确惹人喜欢,下回再来,店家可得再同我叨几句。”   店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回身招呼伙计重新烫壶酒送上来,“公子喜欢就好,既然这样,小人就先不打扰了。二位慢聊。”说着那店家悠着步子朝楼下走去。   牧清神色微妙地在牧冷对面坐下,看着自家兄弟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看了看牧冷面前的酒盏,无声注视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牧冷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哥,我都睡了七年了,不对,按照你师父的说法,我都睡了十四年了,你这算法违背自然规律啊。”   “行了行了,给你能的。”牧清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逗,顺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这两天在琢磨些什么?”   “我在琢磨啊,你什么时候弯的?”   牧清幽幽抬头看了眼牧冷,“别以为我尊重残障人士你就能上天了,说。”   牧冷不置可否地笑笑,“其他人倒也罢了,有两个人很有问题。”   “谁?”牧清正色问道,牧冷虽说比较贱,但是脑子的确不错。这些年他的确存了很多困惑在心里,比如当年他收养沉冽那年云衡说他早就在清云宗呆了七年。   牧冷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云衡,还有最重要的,魔君司无忧。”   “什么玩意?云衡我就先保留一下意见,但是司无忧,那货的智商简直是对不起反派两个字。”牧清表示完全无法理解牧冷的想法。   牧冷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局棋,就凭牧清的水平根本玩不下去,难怪他到目前为止都是被牵着走。怜悯地看了眼牧清,牧冷决定给他这可怜的亲戚讲讲厚黑学。   “别的我就不说了,哥,我就问你,云衡凭什么对你这么好,清云宗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他的嫡传弟子也有十几个,怎么就偏偏对你另眼相看?”   牧清皱着眉看了眼牧冷,“就凭这个你就觉得云衡有问题?那司无忧呢?”   “你穿回去需要的东西全在一个人手上,这如果真是巧合,我也不能说什么。”   “你的说法也有点道理,但是依据太单薄。”牧清缓缓摇了摇头,“牧冷,别的我不如你,但识人之道我还是有的。你没有和他们真的相处过,但是我有,我对他们有自己的判断。云衡对我,绝不是一句另有图谋可以解释的,真心与否,我比你清楚。还有司无忧,他的确有些难以捉摸,但是那一片赤诚,我能感觉到。”   牧冷终于缓缓抬眼,静静注视着牧清,一片暖色的春阳中,牧清的眼睛温和而纯粹。许久,牧冷半敛了眼,遮住了漆黑的瞳子。“我也就是随便一说,谁让你转述的时候没一点逻辑性,信息不够,我也只能脑补来凑了。到底情况如何,再观望吧。”   牧清嘴角抽了抽,信息不够,脑补来凑……你丫的幸好没去当公务人员,否则这儿一年四季都得下暴风雪。   “行了,别喝了。”牧清伸手把牧冷的杯子夺过来,“御剑喝酒算酒驾啊。”   牧冷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心,默了半晌,终于幽幽说了句,“哥,你真行。”   牧清淡定地端着酒盏酒壶往楼下走去,听了这句话,回头冲牧冷一笑,贼的跟只狐狸一样。牧冷顿时无语了。一直到牧清走下楼拐过楼梯,牧冷的眼神才变得晦暗不明。   懒洋洋的日光透过泛黄的窗纸静静打在牧冷的身上,年轻的公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一下又一下。   “这一局棋,我陪你们玩吧。”他忽然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深邃无比。   南润最近等司无忧的消息等的脸色越发阴沉。终于,华丽而肥胖的鸽子在南润崩溃前一刻姗姗来迟了。那一刻,牧清觉得南润就像抓到了和小三私奔的丈夫,那一脸的狰狞啊。   面无表情,拆了信,看过了。牧清站在一旁试探地问南润,“信上怎么说?”   南润转头看着牧清,眸光沉沉,缓缓开口道:“沉冽好像,恢复记忆了。”   牧清忽然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不清楚,司无忧信上说,他和沉冽打到一半,沉冽忽然就收手了。他好像,情况不是很好。”   牧清沉默了。   倒是一旁站着一直没有说话的牧冷开口说道:“不是说他死不了吗,那就先去看看情况再说。”瞥了眼一旁的牧清,“哥,你不说他又不知道你还活着,你这样倒不至于了。”   “我怎么了?”牧清抬眼看着牧冷,“我也没说什么。”   南润甩手把那只豪华版鸽子扔了出去,“那就走吧。这地方也待了挺久的。”   牧冷看着牧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没有异议,三人就起身往魔界王城而去。   依旧是牧冷载着牧清在前面御剑,南润搁后面骑着波斯地毯飞行。在空中飞了大半天,牧冷忽然开口,“哥,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今天有没有喝酒。”牧清眼睛都没睁,就这么躺在剑柄处拽着剑穗回了句。   “是吗?”牧冷挑了挑眉。   “是啊,酒驾毁一生,这么严肃的话题。值得我深入思考。”   “待会就到了魔界王城,那么你打算和你徒弟也科普一下酒驾的危害?”   牧清皱了皱眉,“你别藏着掖着,有话直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那徒弟?煎炸烹煮,总归是有个说法。”   “一刀剁了,其他的不管了。”牧清翻了个身用剑穗堵住耳朵。   牧冷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牧清幼稚的行为他也难得没有进行评价。牧冷只是在想,这世上的谋画算计,其实都是四个字,攻心为上。这盘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看似复杂模糊,却也离不了这四个字。   他们算了半天,什么都考虑到了,偏偏没想到牧清居然也对沉冽动了心思。   悲剧啊。牧冷暗自摇头。   这种事,人算不如天算啊。   剑过云霄,划出一道银色的剑气。魔界王城,已经依稀可见了。牧冷负手而立,风卷起他一身的素色涤衣,墨发翻飞,眸如点漆。   一进到魔界王城,南润就直奔魔宫而去,最后他停在阶前,看着雕花的大门,猛地一脚就踹了过去,“司无忧,出来!”   魔君大人蹭的一下出现了,带着标准的笑容,“南润,你回来了?路上辛苦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   “呵呵。”南润皮笑肉不笑,“还没死。沉冽人呢?”   司无忧刚想说话牧冷牧清就走了进来,牧清看着像是正被家暴的魔君大人,打了个招呼,“司无忧,好久不见。”   “牧清上仙,你气色好多了啊!呃,这是?”司无忧看向一旁的牧冷。   “我弟,牧冷。”牧清简洁地介绍,也不打算多说。   司无忧睁大了眼睛看着牧冷,然后又看向牧清,“你什么时候多个弟弟出来啊?以前没见过啊?长得……”   司无忧话还没说完就被南润猛拍了一掌,“就你话多,沉冽人呢?”   默默被殴打的司无忧眼睛睁得圆圆的,默默看了眼南润,“关在天塔了,应该还没死。”   “应该?”南润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司无忧立刻认真地看着南润,“不关我的事,打到一半他忽然就收手了,本座下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座就一时没收住……把他关起来他也不给自己疗伤,天塔那地方……呃,应该还没死。”   司无忧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牧清勉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等到一回神看大家都沉默着,想了想,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司无忧的肩,“没事,弄死了他,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司无忧立刻抬头看着牧清,一脸的动容,不枉费本座把你从沉冽那小子手上救下来啊。   “先去看看吧。”倒是牧冷淡淡开口,端的一派气定神闲。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更了更了。。。   ☆、第 36 章   天地仿佛被拦腰斩开,地势极深处,默默矗立着一座青色高塔。牧清一行人在司无忧的带领下,沿着蜿蜒的石梯往地下深处走去,四周一片空荡的寂静,只有错落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要不,我就不去了。”牧清忽然停了下来,沉吟片刻说道。   所有人回头看向他,一时竟是无人开口。牧清接着说下去:“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见的,你们进去吧,我在这等你们就行了。”   司无忧刚想说话,却被牧冷抢了先。“既然你不想见,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吧。”说着牧冷看了眼南润,“我们进去吧。”   南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转身接着往天塔走去。司无忧皱着眉看了眼站在原地的牧清,最后还是与牧冷很快跟了上去。   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了,牧清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一身的青色被湿气侵染成浓绿。他抬眼静静看着地底深处的天塔,一时思绪竟有些飘忽。有些往事挤着往脑子里钻,最后却凝成一片空白。   猛地回过神来,牧清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他居然不敢去见沉冽?这绝对是错觉,一定是沉冽前几天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一定是这样的。他有什么好怕沉冽的,他一没杀人二没防火,一片坦荡,他有什么好怕的。   要怕也是那小子怕自己吧?   牧清忍不住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心里却越发说不出的焦虑。最后,他在一阶空白的石阶上席地而坐,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抽离了思绪。这个角度,他恰好能把整个天塔收于眼底,他想,这魔界的人都有病,这塔明明就在地里埋得这么深,还叫天塔,果然没文化够可怕。   他笑了一下,最终那笑容却逐渐僵硬。缓缓抬头,他看着头顶的一线天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搭上了牧清的肩膀。   牧清条件反射朝那人看去,身上却忽然被披上了一件厚锦的袍子。牧冷正用一双沉浸过云水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看着牧清。   “你怎么出来了?”牧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司无忧他们人呢?”   “他们早就从你身边走过回去了,没发现?”   “什么时候?”牧清猛地朝左右看了看,接着略显尴尬地看着牧冷,“我刚走神了。”   牧冷低头替坐在台阶上的牧清系好了锦袍的带子,“行了,进去看看他吧。”说着牧冷把袍子上的帽子翻上来,把牧清的脸遮住了大半。   沉默了一会儿,牧清把帽沿往上拨了拨,露出一双眼睛,“别告诉我这玩意是用来掩饰身份的。”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这伪装水平也略显拙劣了啊。   “塔里温度有点低。”牧冷指间绽出一道银色的灵力,织成了一枚菱形的法印,最后点在了牧清的眉心,“记得早点出来,我的符印也撑不了多久。”   牧清瞪了眼牧冷,正色道:“谁说我要进去了?”   “……”牧冷淡定地看了眼牧清,“那你随意。”   牧清挑了挑眉,看着牧冷慢腾腾沿着台阶往上走,一点都没有回头搭理自己的意思。最后,牧清还是站了起来。牧冷的声音忽然在空荡的地底荡开,“别掰扯那袍子了,他意识完全混乱,不会记得你的。”   牧清正努力把帽子往下压的手忽而一顿,再抬眼,牧冷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天塔静静矗立着,宛如一座沉默的墓碑。只有那斑驳的墙壁,诉说着沉重的过往。牧清眸光微动,终究还是一跃而下,最后身形停在塔门前的空旷出,落地无声。   推开那道门,扑面而来的寒意瞬间让牧清打了个寒颤。可他的视线却瞬间被钉住了。   塔的正中心,少年垂着眼安静地坐着,一头银色长发上斑驳的血痕都凝成了黑色。那一瞬间,牧清觉得心中有一处地方说不出得发酸。他慢慢走近沉冽,一直走到离他一步的距离停下。   慢慢地俯下身子,牧清就这么静静看着沉冽。第一次,他这么认真地看着沉冽,他的轮廓他的脸,细细被光勾勒出安静的味道。   忽然,沉冽睁开了双眼。牧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殷红的眸子,连对方眼底的沉重与悲哀一同刻入脑海。   “师父。”少年眼中仿佛一下子绽出瑰丽的光华。   牧清愣住了,等到回过神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地扯着帽檐遮住自己的脸,那一刻,他居然忘了起身后退,直到整个人被紧紧环住。   “师父。”   那声音带着极轻微的哽咽,压抑在喉咙里。“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牧清听着少年重复而急促的声音,拼命推开他的手终于慢慢没了力道。“沉冽?你记得我?”牧清试探性的问。   “对不起,师父……”   被勒的半死的牧清听来听去,沉冽就这么两句话,第一句,师父。第二句,对不起。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境,总之牧清反倒松了口气。想想倘若沉冽是清醒的,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场景?   持剑相向?不死不休?那还算好的,牧清心中叹了口气。如今,面对蒙昧的沉冽,牧清反而狠不下心。浑身僵硬着,他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沉冽的背,“没事了。”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牧清差点都相信了自己的话。他对沉冽说,没事了。   而沉冽仿佛一下子没了所有反应,整个人都僵住了。被他死死困在怀中的牧清看他半天没反应,顺便还抽空哀悼了一下自己的腰。少年啊,你再不放开我,你师父就得变成你的先师了。   牧清决定自救,他尽量放低声音温和道,“沉冽,没事了,你先松手。”   似乎压抑着颤抖,沉冽缓缓松开了一些,却依旧紧紧拽着牧清的袖子。那双殷红的眸子就这么死死盯着牧清,一动不动。相视之下,竟是无言以对。最后还是牧清先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说出口的瞬间牧清就被自己蠢到了,现在的沉冽怎么会回他?一个意识完全混乱的人怎么会听得懂他说了些什么。而且他问的这句话有意义吗?   牧清难得有些怅然,他伸出手轻轻掀开沉冽最近疯长的额发,“头发都这么长了,都遮住眼睛了。”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牧清的手腕,用的力道很小,仿佛是带着脆弱的小心翼翼。垂眼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牧清心底忽然有丝不安在蔓延。“你……记起来了?”   一阵冷凝的沉默后,一个轻微到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来,“冷。”沉冽抓着牧清的手,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牧清的脸色和缓了下来,手腕上刺骨的寒意渗进来。的确,沉冽的体温很低。   看来只是很习惯性地朝热源靠近而已,牧清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无语,居然被冻成这样,你的修为修哪去了。“还记得怎么运功吗?”他耐着性子问了句。   “冷。”   “运功就不冷了,还记得吗”   “冷。”   “运功知道吧?就是利用体内的灵力取暖。”   “冷。”   “……”牧清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只冻僵的复读机。   看着沉冽一脸的面无血色,牧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低头解下了身上的袍子,一伸手裹在了沉冽身上。本来是打算和你进行正道与邪道的较量,现在倒像是来救济残障儿童。牧清再怎么手腕强硬,也不至于对这么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下手。   “还冷吗?”牧清替沉冽紧了紧领口,“还冷你就自己多做运动吧。”牧清也是没办法了,他如今算是突破着底线敲打着良心对沉冽好,他也不可能再带沉冽出去了。清云宗的教训一次就够。   沉冽安静地坐在原地,任由牧清给他摆弄袍子,自始至终,他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单纯地看着牧清。   牧清低头的那一瞬间,沉冽眼中的情绪翻腾如海,那一眼太过复杂,夹杂着太多情绪:失而复得的庆幸,温柔缱绻的情深,以及太多可念不可说。当牧清再次抬头看向他时,沉冽的眼中是一片安静的荒芜。   彼时四壁清冷,滴水无声。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牧清觉得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得出去了。可沉冽的手依旧紧紧拽着他的袖子,牧清根本拗不过他。   没办法了,牧清席地而坐,认真地看着沉冽,“冷。”   沉冽的眼中有了一丝情绪波动,瞬间就被牧清捕捉到了,“你先放我出去,里面太冷了。”看着沉冽的眼睛,牧清把“冷”字着重强调了一遍。这是你系统词汇,你应该理解没有问题啊。   让牧清觉得欣慰的是,沉冽听到牧清说完冷这个字后缓缓地松开了手,一点点,一点点,松手。   从牧清起身离开到牧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门后,沉冽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淡青色的声音。   一直到石门顿合,所有光线湮灭,一室的极致黑暗中,那双殷红的眼才终于隐去了所有光华。无人知晓,那紧闭的双眼下,又是怎样的情绪疯狂滋长。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TAT……我发现我只要字数一多就开始水,日更三千最合适了……我这绝对不是为了偷懒找借口,我这是为了偷懒找方法……   ☆、第 37 章   刚从地底下走上来的牧清恰好看见倚在一旁等他的牧冷,他愣了下,“牧冷你还没走?”   “嗯,等你。”   牧清挠了下头,他刚见过沉冽,思绪还有些乱。“那我们走吧?”   牧冷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牧清,“你把袍子给他了?”   “唔,里面有些冷。顺手就给他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牧冷起身离开,“走吧,去找司无忧,看他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耳边传来牧清跟上来的脚步声,牧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沉冽的意识错乱是因为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加上他自己内心濒临崩溃边缘。天塔的寒意入侵灵脉,很容易出现幻觉。而这种程度的意识错乱随着伤势的减轻会逐渐消失。   本来就不怎么放心牧清去看他,这下好,牧清把东西留那,等沉冽逐渐清醒看到了,不就知道牧清不是自己的想象吗?   转念一想,这如今的情况也是复杂,沉冽知道牧清没死也好,总归那边暂时不会出乱子。   理顺了,牧冷渐渐舒展开紧缩的眉。   走了一路,在离魔宫几步之遥的地方,牧冷忽然停了下来。“哥,如果让你来处置那小子,你会怎么办?”   “杀人偿命。”   牧清的声音有些诡异的坚定。牧冷听了,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这回答他可以猜到。   走上前,牧冷伸手推开了魔宫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宫殿里,司无忧正坐在中央和南润下棋。素来傲气张狂的魔君大人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颗黑子,一脸的纠结地盯着那棋盘。他对面坐着青衣的南润,一脸的不耐烦,很明显的嫌弃啊。   听见声音,司无忧抬眼朝门口看来,“牧清,你们来了?”瞬间那双眼就盛满了亮晶晶的光。   牧清点点头,一旁的牧冷漫不经心扫了眼那棋盘,黑子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大半壁江山都在白子的控制下,这还怎么下?   司无忧猛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牧清。”他紫金色的衣角顺势把整个棋盘掀了起来,哗一声,所有的黑子白子都溅落到地上。司无忧一脸无辜的看着所有人,“本座不是故意的。是棋盘恰好压住了本座的袖子。”   南润嘴角抽了抽,“那要不我替冒犯你衣服的棋盘道个歉?”   “那就不用了。”司无忧看着南润,“这局不算,本座还没有输,顶多是平局。”   一旁的牧清简直不忍直视,司无忧,你说你一界之主,能出息点吗?能吗?   看着一脸坚决地赖,而又十分正气凛然的司无忧,南润觉得和他没啥可以沟通的了。他转头看着牧清,“看过沉冽了?”   点点头,牧清开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关起来呀。”司无忧大声地说,“等他恢复了,本座便同他打,生死不论。他若是不愿和本座打,那就继续关起来。”   “那你若是输了呢?”牧清问司无忧道。   “输了便输了,不过一条命而已。”司无忧一脸的理所应当,“他若是真有本事,屠了整个王城也是他的能耐。”   这就是代沟吧。牧清默默地想到了这个词。“既然他屠城你都无所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本座从未想过杀他。”司无忧莫名其妙地看着牧清,“强者战斗是为了震慑,输赢生死都是次要的。他既向我挑战,就是在向整个魔界挑战,我代表魔界与之一战,不过是尽了我的责任。我又何必杀他?”   牧清回头看了眼牧冷,一脸的迷茫。司无忧这世界观太过神奇,他需要一个翻译机。牧冷看着牧清的模样,缓缓摇头笑了笑。“魔君大人,据说你几年前曾得到一颗珠子,叫鱼护珠,不知还有没有印象。”牧冷不卑不亢地开口,“牧冷对这珠子思慕已久,不知是否有幸一见?”   牧清忙回过神来,“对,鱼护珠,司无忧你有印象没?还有天造剑,地设剑?”司无忧世界观诡异就诡异吧,管他了。还是回家的道具比较重要。   “鱼护珠,天造剑,地设剑,我好像有些印象……南润,你记不记得?”   司无忧琢磨了一会后转头看着南润,后者思索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鱼护珠有印象,好像在库房,当年你扔了我给捡回来的。我去看看吧。”说着南润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南润我陪你去找。”司无忧立刻跟上去,刚走几步他又回头看着牧冷,“你们先在这儿等会吧。你们可以喝茶,对,喝茶。”说完这句他整个人立刻朝南润窜过去。   空旷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了牧清牧冷二人,牧清无语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为什么司无忧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飘逸感,大概,他就是传说中风一样的男子吧。一转身,他忽然有些奇异道:“牧冷你在干什么?”   牧冷俯身一颗颗拾起地上散落的棋子,黑白棋子落了一地,全被他拾起重新归入收纳。   最后,他端坐在棋盘前,黑白二色的棋子从他指尖滴落,他安静地下着,一黑一白,不紧不慢。   当那副棋局逐渐显出形状的时候,牧清反应过来,牧冷在复原刚才司无忧和南润的那局棋。准确来说,他在重新下那副棋,凭着最后的那一眼,他重新把两人下棋的步骤一步步剖离了出来。   不得不说,牧清的确是被震惊到了。   当最后的一字白子落下时,牧冷终于缓缓抬头看了眼牧清,后者正直直的看着棋盘。   “你复原棋局干什么?”牧清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牧冷,“还有你怎么做到的?”   牧冷直接忽略了牧清后一个问题,“当一个的棋艺高出对方很多时,赢是必然的。从这个人的布局和手法习惯,可以一定程度看出这个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尤其当双方的棋艺差距越大,赢的那人心境越轻松,下的越自如,他的棋就越能显示他的内心。”   棋能观心,倒是有这个说法。   牧清听完皱了皱眉,“你在研究南润,那你研究出什么了?”   伸手把棋子一颗颗放回到盒子里,牧冷的声音平平淡淡,“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在你眼里,每个人都是不简单吧?云衡,司无忧,南润都是不简单的人。”   最后一颗棋子准确落入盒子,牧冷抬眼,“不,司无忧是个简单的人。我的意思只是说司无忧这边人有问题,没说就是他有问题。”   “就他那神奇的世界观价值观,你确定他没问题?”牧清无语了。   “哥,不是每一个人都活在二十一世纪,也不是每个时代的世界观都是一致的。他执掌着一方魔界,而且手段不错,你看这儿多少年没有过大的乱子。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法则,他只是按照着法则去选择而已。”牧冷难得这么正色地看着牧清,看得牧清一愣。   牧冷太清楚,如果牧清没办法改变自己的观念,他和沉冽就根本不可能。但是一个人被灌输了二十多年的价值观,让他一瞬间推翻又是极为艰难的过程。   这种事,牧冷都无能为力,他只能渐渐让牧清接触适应。   毕竟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在这个时空,人控制着更大的力量,而且没有绝对的武力来创造维持一个秩序。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像在二十一世纪一本宪法就可以规定的,这是属于力量的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力量衍生了法则。   所谓的仙道魔修人界,所谓的势不两立,他们不是为了一人一城的得失而对抗,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维持着三界的平衡。只有三界处于力量的平衡,这个世界才会安稳地存在。   维持平衡,这个规则就是这三界的强者所制定的。他们的力量衍生出这一凌驾于三界之上的法则。   从这个意义出发,石塔里关的那小子不是来灭世的,他是来重新制定规则的,因为他凌驾于所有制定规则的人之上,他就是绝对的力量。而原来的规则现在正疯狂地抵制着这即将到来的新秩序。牧冷挑了挑眉,这就是真正的真相啊。   这样解释,别说沉冽杀了几个人,就是他踏破虚空去灭了其他世界,他也是无罪的。   那已经是规则与规则之间的较量了。   而牧清脑海中的道德这种东西,只能评断人,无法评断规则。   你见过用道德去约束神祗的吗?笑话。   规则即神。   从一开始,牧冷就清楚这一切,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选择就是沉冽,而不是其他的势力。   这其实是个很冒险的选择,多少新秩序是毁在旧秩序的手底下?这不是选择,这是一场豪赌。而他之所以选择沉冽的真正原因,怕是因为,那一日,他路过街头,听见他那智商欠费的亲戚和那猥琐算命的一席话吧。   面前的牧清还在思考司无忧的那一席话,看上去蠢乎乎的。其实牧清不知道,这样子的他,很干净纯粹……很美好。这种人,大概是像自己这种心里全是阴狠算计的人唯一的救赎吧?牧冷思考了一下,觉得救赎这个次应该没有用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毁三观……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我还是发了…… 像我这种懒到不想弄封面不想弄专栏的作者,还坚持偷懒的一路装死的作者,能有你们的支持,大概是你们真的心肠好……不说了,我装死了……   ☆、第 38 章   空旷的天塔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声又一声。   沉冽缓缓抬眼看去,银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上去鬼气森森。   “还记得我吗?”   面前的男人有一双纯黑的眼睛,俯下身与他平视。沉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是极致的漠然。   “看来是不记得了。”   牧冷云淡风轻地开口,眼中却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忽然,他伸出手极快地去扯沉冽身上披着的袍子,没有任何预兆,他就这么利落地出手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牧冷挑了挑眉,看了眼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苍白,瘦削,还浮着淡淡的青色脉络,那只手冰冷刺骨。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动脉在那人的指腹之下搏动。许久,他笑了笑,“我是牧冷,初次见面,荣幸之至。”其实牧冷心中清楚,他和沉冽已经见过一面,但是沉冽应该没有任何的印象。   听他语毕,沉冽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却在听到牧冷二字时收了手上的力道。   牧清,牧冷,不需要任何人的证实,沉冽一眼就可以看出面前的男人与牧清的血脉之亲。眉眼轮廓,他们惊人得相似。   “恢复得不错啊。”牧冷把左手收回来,直接忽略了手腕处那道发黑的勒痕。“比我预计得快了许多。”   整个过程,沉冽都保持了一贯的漠然。他本来就习惯了沉默,一双眼没带焦距看着这个世界,的确有种特殊的孤傲之姿。   牧冷一双眼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人,许久,他悠悠起身。“既然恢复了,还留在这儿,是在等人吗?”意料之中的无声寂静,牧冷接着说下去,“他不会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沉冽却猛地抬头盯着牧冷,“他怎么了?”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急切。   牧冷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人,平静地与之对峙,仿佛感觉不到那人眼中的猩戾。“他没事,但他不会来了。”   气氛一瞬间冷凝下来,牧冷明显感觉到四周灵力的波动,就像深海的暗潮,无声的汹涌。……好歹有了点反应,也不能指望沉冽真能和平地坐下和自己探讨人生,思及此,牧冷开口道:“既然想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真打算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没有任何的回应,银发赤瞳的少年坐在一地的清冷上,脊背笔直,黑衣瘦削,竟蓦然透出几分萧瑟孤索的味道。牧冷微微皱了皱眉,沉冽带给他的感觉的确算不上好,这是个在感情上孤僻到极点的少年,他不适合去爱一个人。   于他而言,哪怕是去征服世界,都比爱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脑海中几个回合的思虑,牧冷终于开口,“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几乎不用特意去观察少年的情绪,塔里一瞬间失控的灵力就可以显示出此刻少年的内心。尽管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牧冷走近了一步,“你当初被剔骨,到如今,你还以为是自己恢复的吗?”牧冷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身上,那是牧清的骨。”   少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就像微蓝的冰层一瞬间破碎支离。“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那句不可能是指,他身上的骨头不会是牧清的,还是指,牧清不会喜欢他。牧冷甚至都懒得费心思去猜,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这世上的人,谁入了谁的眼,谁入了谁的心,谁又知道?”   沉冽眼中终于纷乱,各种情绪正如如江南三月的野草一般疯长。没有任何的词汇可以形容那一瞬间沉冽眼中的风华,远胜千山暮雪的清丽。   牧冷的声音恰到时机地响起,“你不过是觉得对不起他而已,那就去补偿吧。留在这儿,你能做什么呢?”   “补偿?”沉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   “他如今没了修为,连个初级道修都不如,你留在这儿,他死在外面你都不会知道。”   看着陷入沉思的沉冽,牧冷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他的目的本就是试探沉冽的心思,顺便让他离开这儿。这么强的一支力量,闲置真的可惜。   牧冷从来不觉得沉冽是个愚钝的人,相反,他有直觉,这会是个算计极深的人。不知是不是由于年纪尚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到目前为止,沉冽一直是没有什么主动权的。   这很奇怪,所以牧冷来见了沉冽。可惜,他除了看出这少年的确用情至深外,看不出任何东西。   就连他对牧清的手段,也温和到了极点。若不是失去记忆,他就算是死在牧清手上都不会有一丝反抗的可能。   大概,是真的情深难免愚钝吧。牧冷深深看了眼沉冽,终于转身离去。   牧冷没有预料到的是,沉冽从来不是个温和的人,只是没被逼到绝处罢了。他从来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人。牧冷更没想到的是,把沉冽逼到绝处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素来温和的牧清。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最近牧清老觉得怪怪的。   他觉得他住的地方闹鬼了。当他犹豫着把这个事跟司无忧说了,司无忧的眼睛都直了。   “魔界王城,堂堂魔宫,本座眼皮下会闹鬼?牧清你不是吧?”   “也是啊。”牧清皱了皱眉,这里到处是魔修,还是在司无忧家里,还真不至于闹鬼。“可我老感觉最近有人跟着我。”   司无忧左转着看了圈,右转着看了圈,然后回头看着牧清,“没有啊。”   “……”牧清沉默了一会儿,“没事,魔君大人,你还是回去处理政事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不不,还是闹鬼的事比较重要,你给本座说说详细情况,这可是关系到王城安防的大事,不能等闲视之。”   牧清看着一脸正经的司无忧,嘴角抽了抽,“其实我也说不准,是错觉也不一定。就是感觉到哪都有人跟着,尤其是晚上,老感觉有人在旁边。”   “大晚上你都睡着了怎么有感觉?你不是做梦吧?”司无忧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递给牧清,“这是华梦草,晚上挂床头,安神效果不错的。要是再不舒服,晚上来找我吧。前几天南润不在,我落了挺多政事没处理,这几天日夜都在大殿里批批折子,反正离得挺近的,你来也方便。”   牧清伸手接过香囊,接着又看了看司无忧。司无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没事,觉得你长得还挺辟邪,对付闹鬼应该挺好使的。”   一声暴发户的气质,配上头顶那尊纯金的冠冕,这气质,整个魔界也没谁了。话说南润就没有教过司无忧什么是正确的审美吗?   把香囊塞到袖子里,牧清拍了拍司无忧的肩,“谢了,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去批折子吧。”   司无忧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第 39 章   是夜,一片宁静。   牧清把香囊随手塞到枕边,脱了外衫翻身上了床。睁着眼睛瞪了头顶床帐大半天,牧清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忽然就听到耳边有声响。心中一凛,他就说这地儿有东西在作妖。   故作镇定地闭着眼一动不动,牧清的手无声无息地伸向床内侧的匕首。其实牧清心中也紧张,他如今没有修为战斗力基本为负,反而装作啥也没发现是最安全的。   毕竟真的打起来他绝对是吃亏。牧清此时脑海中的小情绪就是,家里晚上进了不明玩意,属性不明目的不明,我是装睡呢还是呼救呢还是直接偷袭呢,在线等挺急的。   就在牧清还在故作镇定地思虑时,有什么东西似乎蹭了一下他的被子。牧清一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跃起就是劈头一刀。   这完全是他的条件反射。匕首划过空气,没有遇到任何东西的阻挡。   一片浓稠的黑色中,牧清完全看不见东西,只能靠听觉去辨别方位。本来琢磨着不变应万变,现在都动起手了,牧清就硬着头皮上了。   耳畔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到牧清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忽然,一道极为轻微的声响在房间的另一侧响起,牧清手上动作比脑子快多了,直接就是一刀飞了过去,然而整个人往房门外闪。   哐一声撞开门的瞬间,牧清敏锐地听见了一声,纤细的,喵~   ……牧清僵硬地回过头,房门打开后月光照进来,角落里蜷曲着一只黑色的猫瑟瑟发抖。牧清的视线略往上看,扔出去的匕首划过柱子直接钉到了墙里,离猫的脑袋只有一臂的距离。   牧清风中凌乱了一会儿,他想静静。   撞得太用力,牧清觉得自己一身骨头差不多就要和门一起报废了,结果这个时候你他妈告诉我就是一只猫在作妖。   黑着脸,牧清朝那只猫走过去。出乎牧清预料,那只猫居然没跳起来跑,就是躲在那角落一个劲地抖。   伸手拎着猫的脖子,牧清把它抬高,离自己远点再仔细观察,这是只挺小的黑猫,一双眼圆圆的,幽蓝幽蓝的眸子看着牧清。   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怜,很令人怜惜啊。牧清思考了一会,走到窗户边,伸手,把黑猫丢了出去,关窗落锁,干净利落。   你装啥,你可怜啥,我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你折腾得神经都要衰落了。牧清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了回去。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猫这种玩意了。牧清以前养过猫,唯一的印象就是,这是一种没啥用还傲娇的物种,尤其是那双诡异的眼睛,看久了心里直发毛。   他总是觉得,猫是一种很难养熟的生物,它是自由的,属于夜晚与小巷,不属于怀抱和灯光。   说白了,牧清不喜欢猫。   经过这么一折腾,牧清翻来覆去的终于彻底失眠了。猛地翻身掀开被子,牧清决定在这个宁静的深夜去看看勤勤恳恳的魔君司无忧。   刚走到大殿外,牧清就能听见司无忧扯着嗓子对手下嗷嗷叫唤,“你们批快点,本座乏了,批好了赶紧收拾东西滚。”   牧清无语地推开门,恰好看见司无忧坐在案前,下面是一群埋在文件里的头都不敢抬的魔使。“司无忧?”   “哎,牧清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牧清越过魔使走到司无忧身边,“话说,你们好歹也是魔界,怎么处理公事还是这么复杂?”这些卷帙浩繁的文件,如果用灵力弄点小册子记录信息,别的不说看着就清爽很多啊。   “总不能事事都用法术啊。”司无忧瞥了眼那一堆东西,“这些都是要归入文案的,如果用灵力记录,别人动手脚就容易很多。反而是最简单地记录,动没动手脚一探有无灵力就能看出来。”   牧清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啊。司无忧这人还是能办点人事啊。   “对了,你昨天不是和本座说你房间闹鬼吗,怎么,今晚还是睡得不安稳?”   “我刚捉住那鬼了,就一野猫,也是挺会折腾,你说我那房间又没吃的,它倒好,溜进来不知干什么?”   “猫?”司无忧皱了皱眉,“以前没听过本座这地儿有猫啊?你确定不是哪个魔修或者谁变的?”   “我勒个去,你们还能变身?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幻术就可以了啊,很低级的法术,更何况有些魔修的真身就是猫。”   “我没注意看,应该,就只是猫吧,看着挺怂的。”牧清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我也没太留心,直接扔出去了。”   司无忧想了想,“要不,本座还是派几个魔修去你那守着点好了,总归是警惕些,毕竟你如今不比从前。”   “这倒不用了,我自己留意点就可以了。”牧清立刻开口拒绝,开玩笑,魔界那是些智商感人的魔修……牧清还是想安静地了此残生。“我相信在你的治理下,没有人会在魔宫动手的。”如果真在魔宫动手,那就是直接在打司无忧的脸啊。   司无忧对于这句话还是很受用的,他自来是认为自己的功业千秋不败名震三界。“所以你今晚是打算睡我这儿?才这个点,夜还长着呢。”   牧清看了眼下面埋在书案里的一群魔使,“算了,我还是回去补觉了。你悠着点啊,万一被南润发现他能把你挂城墙上。”   “……本座何必惧他。”   “你保重。”牧清嘴角抽了抽,魔君大人,下回说这话要记得腰板挺直理直气壮,而不是一脸小人得志的嘚瑟样。真以为南润不知道就治不了你了。   “你早点去歇着吧。”司无忧托着下巴支在案上,“本座还得继续等着他们完事儿。说你们呢,快点,别磨蹭了。”   当牧清走出大殿的时候,一轮圆月恰好在中天,阶前月光如水。空气中似乎有一丝熟悉的味道,有点像,梦华草?那不是他屋子挂的那香囊的味道吗,这儿怎么会有?   唔,大概是司无忧把这香囊散布了所有角落吧。毕竟,这种败家的事,他经常干得出来。   牧清也没放心上,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只脚刚踏进门去,牧清就又听见一声弱弱的,“喵。”   他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只猫,就这么用一双幽蓝的眼睛看着牧清,看得牧清心里一阵无力,我勒个去,又是你。你这是讹上我了啊。   牧清俯身用手把猫拨远了点,“别跟过来啊。”   结果牧清刚走进房间,那黑猫就小跑到牧清脚边轻声叫唤。牧清就静静看着它绕着自己的转悠,叫唤,再转悠。   似乎是察觉到牧清不想搭理它,黑猫有些急了,用尾巴轻轻绕上牧清的脚,似乎要拖着牧清走。牧清明显感觉到脚上那微不足道的力道,他弯下腰,把猫的脑袋压了压,又压了压。这猫不怕生,奇怪了。   猫微微甩了甩脑袋,接着又犹豫着顺势蹭了蹭牧清的手心,然后继续努力把牧清往外拽。牧清觉得这猫有点意思了。   就在猫已经忍不住用牙去咬着牧清的衣摆把他往外拖的时候,牧清终于跟着它走了。   刚走出门,牧清就听见几道细碎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牧清回过头。   那座房子,轰一声,塌了。   一声巨响,塌了。牧清木木地看着这一幕,你他妈在逗我。   司无忧,你这是违章建筑还是豆腐渣工程?   脚边的黑猫乖乖地坐在他脚边,牧清带着奇异的目光把它捞起来,打量了半晌冒出一句,“你这是要成精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A*,宝宝昨天听说有人要欺负林狗(林更新),擦,台湾说要封杀林狗,一怒之下宝宝翻墙出去Facebook观战,结果一看我大陆人这么流氓,朕立刻就放心了……台湾全岛人还没有林狗粉丝多,还封杀……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们这是要上天啊。额,政治话题,太敏感了,晋江会不会和谐掉啊……宝宝不说了,补完更新该补觉了……   ☆、第 40 章   牧清把那只黑猫留下了。那是只很会粘人的猫,它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很兴奋的时候它幽蓝的瞳子里会绽出一抹妖冶的红色。不过牧清从没有注意到过,他最长做着事情是把猫拎起来戳它肉呼呼的肚子,然后看它一脸别扭的样子。   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   不过不管牧清怎么折腾,那猫总是异常地乖顺,基本上看到牧清就会小跑着跟上来。大概,是只抖M属性的猫吧。   牧清带着这只猫去找过司无忧。那个时候司无忧东窗事发正在狂刷文件,百忙中抬头看了眼那猫,很快地说了句“没有灵力,养着玩吧”。然后司无忧就继续埋头刷刷刷。   没有灵力,牧清放心了,然后淡定地把猫拎了回去。就在走出大殿的前一刻,牧清回过头看着司无忧,“你房子塌了知道吗?”   “知道了。都千八百年前的东西,塌了正常。本座让人去看过了,你扔匕首的时候把柱子划了一道,刚好它承重然后就塌了。”司无忧头都没抬,“谁没事去修修缮那玩意,又不可能真的压死谁。”   “……我昨天差点交代在那儿。”   “本座忘了你没有修为。”司无忧忽然抬起了头,恍然大悟地看着牧清,“唔,那还是挺危险的啊。”   “……”   “这样好了,你去和牧冷挤一挤,安全也省事了。”   “……好吧。”   当牧清走出大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年头,生命安全都靠自求多福啊。这一回,整个魔界在牧清眼里都散发出一种不靠谱的气息。他站着看了会儿,就朝着牧冷的房间走过去,话说,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牧冷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在折腾什么东西。   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是很令人担忧的状况啊。   牧冷的确没空去外面折腾,他这两天忙着钻研冶金业。   当牧清站在巨大的炉灶前,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跃动的幽蓝火苗时,牧清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神奇而魔幻。穿了件暗红色衣衫的牧冷在一旁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牧清看了很久,终于回头对牧冷说了句,“兄弟,你这是要干啥?”   牧冷挑了挑眉,“打铁啊。”   ……你说你好歹一名二十一世纪高端技术人才,你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牧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牧冷,虽说好像还挺精神,但眼角还是有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几个晚上没睡过的模样。   你这么拼地打铁,总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吧?   就在牧清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牧冷悠悠地开口了,“我在铸剑。”   铸剑……牧冷你这是要涉猎军火行业啊。牧清沉吟片刻,“那你是想走私军火还是想武装起义?”   “你能这么想真的是看得起我啊。”   “不,是你太谦虚了。”   牧冷看着牧清那故作的一脸严肃,终于忍不住侧开脸轻轻笑了笑。   “行了,说说你到底要干啥,这么大的架势。”   牧冷走到一旁的桌子旁,一把掀开了盖在桌上的红布,“猜猜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牧清走过去看,发现这剑还有些眼熟,皱眉想了会,他忽然开口,“这不是南润的剑吗?上次对上梼杌的时候他用的,看上去还是能唬唬人的。名字?没印象了。”   “这剑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叫天造地设剑。”牧冷难得笑的有几分阴冷,手拂过长剑,也看不出他在思虑些什么。   牧清的脑子倒是一下子被疏通了,“你别告诉我,有人把天造剑和地设剑给铸成了一把剑。”天造地设剑,这名字,还能再low一点吗……   牧冷笑得越发渗人,眼角眉梢都凉薄起来,“你猜对了。我正打算把它回炉重铸回来。”   牧清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屋子里点着火又很像锅的那玩意是用来干啥的。“你有多少把握?”这玩意一次弄不好就是报废的节奏啊。   没等到牧冷的回答,看着他那一身的烟尘和明显散发出来的不爽情绪,牧清明白了。   “司无忧干的?”普天之下,会干出这种神奇的事的人,大概只有无聊如斯的司无忧了。“好吧,那现在看来没别的办法了,还是得回炉重铸。”   过了许久,牧冷叹了口气,“我尽力吧。”他伸手把布重新盖了回去。这两把剑原本就是神兵,而且灵力属性完全不同,却被活生生铸成了一把,这要完整地分离开来,就连牧冷都觉得头疼。   他是搞科研玩技术的,这种活,他简直是无语凝噎了。   “相信你,你可以的。”牧清觉得此时此刻还是要鼓励一下牧冷的,毕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在奋斗,要是弄不出道具他和牧冷这辈子就晾在这地方了。“你不是说,只要你想干的事,就没有完不成的,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嘛。”   “能不能不拿我初二的言论说事。”牧冷嘴角抽了抽,“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牧清笑而不语,中二一生黑,就连牧冷这种人都敌不过年少轻狂啊。也是,谁没有一两段黑历史啊,毕竟,大家都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   “行了,你继续打铁,我就不陪你进军新行业扩土开荒了。”牧清弯腰把地上一直蹲在他脚边的猫拎起来打算离开。   牧冷这才注意到这团黑色的毛球,“等等,这是?”   “我捡的猫,挺萌的。”牧清抄起猫的肚子抱起来。   “猫?”牧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牧清怀中的黑色毛团,“我怎么记得你不喜欢猫,反而喜欢狗多一点啊。”   “就是遇到了,顺手就收了。说起来,它蛮有灵性的,还有意无意救了我一次。对了,差点正事忘了说,我这几天和你睡一间房。”   牧冷点了点头,“你随意。”很明显,他对这只猫更感兴趣。“哥,要不这么着,我帮你养两天?”   “我记得以前我养过一只鹦鹉,你说你帮我带两天,最后你还我的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呃,有吗?我不记得了。”牧冷一脸迷茫看着牧清,“可能当时年纪太小了吧。你知道年轻人容易冲动。”   “嗯,是挺冲动的。你说那只鹦鹉有病,因为你解剖的时候发现它心率不齐,器官衰竭。”   “……”   黑猫安静地被牧清抱着,余光撇过牧冷,接着往牧清怀中钻了钻。牧清伸手抚着它的背,抬眼看着牧冷。牧冷难得有些尴尬。   “咳,哥,你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眸光扫过牧清怀中的猫,“你看我一个人呆在这也挺无聊的,就当让它陪我一会,我也不至于真得对它怎么样咳,我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真的?”牧清怀疑地看了眼牧冷,牧冷一脸的淡定耳根却开始发红。被扒小时候黑历史的牧冷表示他此时是淡定的,对,淡定的。   “嗯。”   沉吟片刻,牧清开口了,“那好吧,看你打铁铸剑也是挺辛苦的份上。”他弯下腰把猫放到地上,“不过它比较胆小,你别吓着它。”牧清倒是不真觉得牧冷会对一只猫下手,他比较担心牧冷养猫的能力。   “行了,你放心吧。”牧冷趁着那黑猫咬着牧清袖子死死不放的间隙把整只猫抱起来,“不就一只猫吗。”说着牧冷伸手在猫的背上抚了抚,倒是有几分温柔的。   黑猫自始至终都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牧清,看上去很可怜。牧清忽然又有些不忍,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听话点,过几天来接你。”   “行了,磨磨蹭蹭的,你走吧,我也不至于怎么样它。”   牧清看了眼牧冷,“那好吧。我走了。”   就在牧清踏出房间门的瞬间,牧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他的手轻轻地顺着手中黑猫的毛,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直到牧清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最终消失,牧冷才拎着猫的脖子瞧了眼,“看起来,没有他说的那么胆小啊。”   黑猫静静看着牧冷,没有任何动作。   忽然,牧冷手一松,猫直接被他丢进了火焰升腾的冶炼炉中。隔着晶蓝色的火焰,牧冷眉宇间一片漠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很喜欢小动物的……就是我家猫太高冷了都不理我的说。。。这张好像鬼畜了一点,我改了几遍反而越来越鬼畜了   ☆、第 41 章   就在黑猫触及火焰的那一瞬间,一道红色的魔气冲着牧冷的门面而来。早有防备的牧冷轻巧地侧身避开,再抬眼,铸剑炉前站着一个黑衣的少年,红眸银发,身后滔滔晶蓝火焰。   沉冽一脸平静地看着牧冷,眼里不起半分波澜。   “抱歉,手滑了一下。”牧冷面色不改的开口说,端的是一派无辜。“其实我挺喜欢你变的那只猫来着。”   很理所当然的,牧冷被沉冽彻底冰冻处理了。黑衣的少年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二人隔着很短的距离对视着,有个念头忽然浮上牧冷的心头,面前的人,他的眼睛,和他的心一样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牧冷有一双湮灭所有光的黑色眼睛。其实,无人注意,沉冽的红色眸子,也是深邃到极致的。就像海一样,静水流深,难测浮沉。   隔了许久,终于,牧冷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扮猫,扮得挺像的啊?”各种撒娇卖萌打滚求包养,这种手段,对上牧清这种人,还真是用对了。   “你想干什么?”牧冷忽然开口说,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桌子上。   红布下长剑忽而鸣了一声。   挑了挑眉,牧冷看了眼长剑,又看了眼沉冽,“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铸剑。”   “你铸剑想干什么?”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筹谋,这和你,没关系吧。”牧冷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   “别动牧清。”这四个字,从沉冽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森冷。他有种预感,牧冷在做一件事,而这件事,也许会让他永远失去牧清,永远地失去。这个念头的出现,让沉冽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暴虐。   他的预感向来很准确。而牧冷也的确,有带牧清回去的打算。   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去,无论牧清选择哪一种,牧冷都不会反对。情爱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牧清和沉冽那点破事儿,牧冷只能沉默地观望。如果,牧清最后决定回家,那么,牧冷依然不问缘由的支持。   而现在,面对沉冽这一句,“别动牧清”,牧冷有些感概。不过,感慨归感概,忽悠还是得忽悠,“我是他的亲兄弟,一母同胞,自然不会害他。”   沉冽的眉头极轻微地皱了一下,他总觉得不安。牧清与他之间,隔着一段完全模糊的领域,故而他永远不可能掌控事态的发展。除非,有一天,他能强大到蔑视一切局限的地步,否则,他这一生,注定了看着牧清的背影。   可是,扒开一个人所有的伪装,掀开一个人所有的过往,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不想把牧清逼到那一步,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把牧清逼到那一步。   所以,面对牧冷模棱两可的回答,沉冽能做的,只是默然。他能做的,也许只是无时无刻地跟在牧清身边吧。   牧冷眸光一沉,看着面前的男人逐渐幻化为一只黑色的猫,轻轻地走向窗户,一跃而上,然后他卷了尾巴,安静地蹲在窗上。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慵懒如诗。   那一刻,少年,夕阳,黑猫,炉中烈火如歌。   牧冷轻轻笑了起来,随意地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忽然,他的声音轻飘飘响起,“牧清过几天要回去清云宗,你跟着?”   一只猫是不会回答一个人的,它会做的就是死心塌地跟着主人。牧冷也不在乎那只据说胆小的猫一脸高冷的模样,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就由他去了。   牧冷回过头继续研究炉里的火焰。嗯,故事要开始了。   据说,最像黑猫的动物,是黑豹。他也叫夜之帝王。   清云宗自从当初死了一大批弟子后,几乎是再没了动静。不过,云衡好歹是经历过一些事的,加上长华派和各宗派的鼎力支持,基本上情况是稳定了下来。   沉冽于魔界一役后,司无忧封锁了消息,对外声称沉冽忽然消失。虽说这个外交辞令比较坑,但相信的人还不少。梼杌也是从清云宗人间蒸发。云衡目前正在组织内门弟子重新收徒,清云宗虽说元气大伤但至少还留了一批最精英的弟子。   迟清,长清,铭瑄还有其他一众宗主都算的上是仙界中的排的上名的人物,他们都还在清云宗撑着。至于铭珏,竹青衣这些内门有生力量也还在活跃。   清云宗终究会好起来的。   此时牧清去往清云宗,除了告别以外,也许剩下的就是祝福和感慨。此生,能遇到这一众不靠谱但是讲义气的道友,的确是他的幸运。   他再也不是清云宗的弟子,可他毕竟还是牧清。   而最后一件道具,鱼护珠,恰好就在清云宗。牧清终于有了回去的借口,却一下子有些踌躇。他还记得,那七年的生活,清云山月,落木萧萧。可惜,再回首,却是物是人非。   牧冷忙着铸剑脱不开身,而司无忧南润又是魔界中人不方便出面,这一趟,牧清一个人去。   不对,还得算上一只猫。   这一路,明月清风伴人归。当牧清终于站在清云宗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我跨越千山万水,来轻轻道一声别。   那一瞬间,牧清糙汉子的心忽然软了一下,他走上山门。来人是个陌生的弟子,他像往常那些守山门的弟子一样很快迎上来。   “请问你是?”   牧清忽然就沉默了,他怀中的黑猫安静地垂着眼。很快,牧清笑了笑,“我以前是清云宗云衡上仙的故人,烦请通报一声可以吗?”   “你叫什么名字?”   “牧清,牧歌的牧,清水的清。”   “那你等一下哦。”年轻的弟子噔噔噔往山门走,略显宽大的道服穿在身上显得他鼓鼓的,他的背影像只胖兔子。   牧清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很快,那个小弟子噔噔噔又跑了回来,他恭敬地施了一礼,“师祖请你入殿一聚。”   大殿。   空荡的宫殿还是和往常一样散发着一股厚重的气味,像是枯木逢春一样蔓延开来。干净的桌案两侧,牧清和云衡对面而坐。这个角度看云衡,他半身晕染着窗子里投入的阳光,跟以往他收拾牧清前的模样并无两样。   那种熟悉感,一下子击中人心。牧清沉默着,直到面前的人抬手给自己倒了盏茶。   那一瞬间,牧清以为云衡要说:“说吧,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破事儿?”   可是茶水已满,依旧两相无言。   屋子一片寂静,一直默默蹲在宫殿外的黑猫始终注视着殿中青色的身影。   终究是,一转眼,沧海桑田。“我想问问……鱼护珠的事儿。”牧清终究慢慢开口,“几年前的仙剑大会上,有魔族挑衅,被扣了颗珠子。不知道……云衡上仙有没有印象了?”   云衡看着牧清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有点印象。你要鱼护珠做什么?”   “它于晚辈而言很重要。”   仿佛过了许久,云衡才轻轻说了句:“牧清。”彼时云衡坐在一地的碎金阳光下,白色须发涂成了暖色,“魔界的水比你想的深很多,这一步半步,都得自己留意。鱼护珠我既给了你,你便早点离开这儿吧。”   牧清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啊,我知道啊,云衡上仙,我会早点离开清云宗的。上仙也要记得保重身体啊。”   云衡静静注视着牧清,牧清笑着笑着忽然有些撑不住笑容了。那种情绪不是尴尬,是悲默。   “这路还长着,好好走吧。”云衡忽而缄默了,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云衡去取鱼护珠,牧清一个人静静坐在大殿里候着。   没有人发现,门口那只黑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牧清端起手里那盏茶的时候,茶水尚且温热。忽然,不知怎么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泼出去大半杯茶。同一时刻,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   牧清眸光一凝,几乎是立刻朝殿外飞奔。他的手一片冰冷。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上晋江,因为宝宝知道宝宝错了……向组织报告一下宝宝这两天在倒腾啥,这两天在Facebook上和那群□□讲道理。二十号帝吧出征,大帝亲自发博,我瞬间就打了鸡血一样想起来六年前的69圣战,必须燃一把……二十一号百度贴吧近五千万人出征fb,天涯网易都参加,代号百吧行动,他喵最后被百度给截了,据说上面对百度施压了,但帝吧fb出征的规模冥冥中注定了这场战争必将留名网史,大陆人这回真的是素质完爆□□,我第一次看到撕得这么纪律严明的队伍,分工明确到我都惊艳了,并且,多家党媒国媒是支持的,我们被三立坑了,马上国家就在那边打三立的脸,外交部与挪威交涉速度快到感动,反驳证据全是专业的,打三立的脸太爽,网上撕了这一轮,第二天国家就军事演练,一千五百多飞弹瞄准台湾,这他妈□□你才是霸气侧漏啊,据我估计,这一场,比的上去年的那场黑客大战了,我还记得去年国际黑客组织匿名者Anonymous发动对华网络攻击,代号OpChina,最终引发多国黑客混战,中国红客黑客一起上场完爆越菲,不过中国也有近五十个网站被黑,包括中国质量管理网,那一场撕得真是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不过,黑客那一战被很多人和谐了,毕竟是敏感话题啊。我一下子写了这么多是要干嘛?无语了。黑客的那一部分,咳,很多人说……我就说一句,总有人在你看不见的角落拯救世界。当年中国红客可是能入侵美国FBI的存在啊。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最后,几句话结束我这个话题的啰嗦,BBC说中国花钱请了二十五万水军刷fb,我艹,小生奋站一线国家连一毛都没给我啊,一看fb的言论风格明显就是按照帝吧下发的指令来的,全他妈是我等平民在自燃啊。你□□在那骂脏话小生发八荣八耻小生忍得好辛苦啊,三天封了四个号,可是小生除了发表情包就是和□□平和地交流啊。好吧,我的怨念要震碎屏幕了……其实啊,这件事,很多故作高冷的人站在自以为冷静的角度上批判我们,说我们是去外国丢脸,可我手机里还有帝吧fb纪检负责人发的通知,满篇的热忱,包括严禁骂脏话,我们做到了。除了对方骂的太难听个别战友实在忍不了上去撕的,我们基本只有表情包八荣八耻,各国语言的申明,还有各种菜(别问我大半夜看到小龙虾的心情!!!!)教育他们……我只能说,帝吧出征,有人热血澎湃有人高岭之花,于我而言,我尽力了。我很微不足道,但盗用一句王尼玛的话:荆轲,刺秦王。 最后祭出我方的标语:帝吧出征,寸草不生,□□不死,圣战不止。加上我经常对骂我的□□的一句话,“小生是为了两岸文化交流而来。”别问我他们回的是什么,我选择和wuli韬韬一起狗带。 差点忘了,这礼拜好像上了榜单,一万五的字数更新我一定会弄完的,一定会的,至于,那些多出来留言的,我记得有个问我是甜是虐的对吗,我找不到你的留言了,抱歉在这里回一下了,一句话he不解释。还有个问我弟弟为什么不能用血救,我想出来的解释是,他和他弟弟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不适用这个法则,就像手环适用两兄弟不适用其他人,或者,你就当作者的逻辑被狗吃了吧……最后,夕,妈妈问我为什么还在跪着上晋江……   ☆、第 42 章   当牧清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是……沉冽。他不是在魔界吗?当视线触及沉冽背后的人时,牧清觉得血一下子冰凉。云衡坐在地上,唇角溢出鲜血,他的身边,站着青衣的迟清。   迟清手中长剑直指沉冽。而沉冽一身沉默的黑色,回头静静看着牧清。   “云衡上仙。”牧清几乎是立刻冲上去扶着云衡。而他的手一触及云衡的那一瞬间,云衡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牧清的心一瞬间空白。“云衡上仙。”他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云衡抬眼看着牧清,“你来了。”他的语气很平缓,和往常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牧清苍白着脸点头,接着扭头冲一旁手持长剑的迟清吼道:“迟清你他妈还站着干什么,过来疗伤。”   “不用了。”云衡平静地看了眼迟清,“来不及了。”   “不会来不及的。”牧清猛地拿起一旁的明央剑,冲着自己的动脉就打算划下去,就在要剑刃碰到手腕的那一瞬间,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明央剑。血一下子就从那人的指间流出。牧清抬头,沉冽银发红眸,眉眼如诉。“放开。”牧清眼神凌厉如刀。   “我来。”沉冽的声音无端的低沉。右手已经浸染了鲜血,他仿佛没有知觉。从牧清手上把明央剑抽了出来,接着,他抬眼看着云衡,恰好对上云衡复杂的目光。   就在沉冽走到云衡身后,把手放在云衡身后的那一瞬间,云衡冷冷笑了一下,“你既然想杀,又何必白费力气救?”   牧清猛地把视线砸向沉冽,沉冽的眼瞬间沉了下来,沉冽开口道:“不是……”   “你命格奇诡,凶相加持,我怜你孤幼,留你一命,却不曾想会死在你手上。”云衡的声音冷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接着他抬眼看着牧清,“煌煌天道,我亦不过是须弥芥子,这是我的结局,牧清,不必太过执着。”   沉冽的眼一瞬间掀起千层浪,红色魔气从他掌心席卷而出,可一进入云衡的脉络,沉冽的眼瞬间狠厉。   心脉已经彻底粉碎。   沉冽没有想到,心脉破碎成这样,云衡依旧还能撑着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这已经是完全凭着最后的灵力在支配身体了。这样子的云衡,身体已经陨灭,即使是牧清的血也不可能救回来了。   “牧清。”云衡忽然开口:“我这一生,亦黑亦白,却唯独对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纯良。”他的声音莫名柔和,唇角却溢出更多的血。   牧清的眼一瞬间就红了,他猛地冲过去扶住云衡,“师父。”那声音莫名的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他颤抖着拿剑想去去划手腕。   可是来不及了,牧清只听见云衡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话,接着,就是永恒的寂静。   清云宗宗主,云衡上仙,那个手持明央剑震慑天下的男人,就这么,永远没了呼吸。   过了很久,牧清的声音才重新找回来。“师父。”那一声压抑破碎到几不可闻。   于此同时,远方清云宗塔阁钟声忽然响起。清肃的钟声悠悠荡开在天地间,千山浮云尽无言。   牧清抬眼看去,那塔里葬着无数的清云宗先辈,而如今,丧钟为之悲鸣之人,是云衡。原来,那个人,是云衡。牧清低头看去。   不知怎么,云衡的容貌也随着灵力的消散逐渐发生了变化,墨色染白发,枯朽为少年。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眉宇间的确是云衡的风范,从容而平静,仿佛洞彻了一切而悲喜不闻。   牧清没想到,清云宗宗主,原是个清俊如此的人。   这一生,用灵力把自己幻化成老朽模样,清云宗宗主云衡的身后,也有一个俗不可耐的故事,只是,再也无人会知晓了。这个男人,带着他的壮阔宿命和一切过往,永远消失在清云宗幽眇的山林间。   牧清拽着云衡的袖子的手几乎要捏碎了关节,他缓缓抬头看着沉冽,情绪激烈到极点,牧清的眼神反而冷冽如冰雪。   那么多的人死了,而如今,云衡,也死了。   都死了。   沉冽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师父,我没有杀他。”   “你跟着我过来的?”   “嗯。”沉冽苍白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又是我。”牧清竟是笑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云衡的脸,“师父,对不起。是我毁了清云宗,最后还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他平静地说着,眼睛却厉的发红。   “师父。”沉冽低声开口。   “别说了。”牧清的声音冰冷,他抬眼看着沉冽。他可以把最后的怜惜给天塔里那个痴傻的少年,却再不可能对面前的人有好感。过来很久,他才开口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你,沉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   沉冽心中忽然一空,有什么不明的情绪在涌动,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迟清,手中魔气席卷而去。而迟清眼中一沉。青央剑瞬间横在他面前,对上了肆虐的灵力。   “是你杀了他。”沉冽的声音坚定而急促,他的视线钉在迟清身上。   迟清也红了眼,冷冷地笑了一声,“沉冽,欺师灭祖,你真的该死。”手中长剑嗡嗡作响,他猛地刺向沉冽,完全无视了穿过自己身体的道道魔气。沉冽眼中一派清寒,魔气直逼迟清面门而去。   “住手,沉冽!”牧清吼了一声。   离迟清脸只有一寸距离的魔气忽然就消散了,长剑破空而来,直接穿过了沉冽的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沉冽缓缓抬头看着牧清,轻轻说:“抱歉,师父,他很危险。”   魔气一瞬间席卷翻腾,穿过了迟清的心脏。   那一刻,牧清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迟清。   牧清的眼前一片猩红。   看着慢慢倒下的青衣少年,牧清伸手把一旁的明央剑拿了起来。沉冽静静站着,胸前血流不止。这一幕,就像残缺的陈年画卷,带着难以言说的宿命感。   迟清安静的容颜,依旧是牧清初见时的清丽。   “师父。”沉冽固执地开口,固执地喊他“师父”。   牧清觉得,自己其实是配不上他唤一声师父的。为师之道,授业明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沉冽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徒弟,那些本不该死的人,因为他们两个人全都死了。这一切,一笔笔都得算在他们头上,罪孽就此深重。于是,牧清持剑缓缓开口:“沉冽,我陪你死,如何?”   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几乎要染上倾城的碧色。沉冽忽然就愣住了。   这一句平淡而决绝的话,胜过他此生听到过的所有。   如果他点头,是否也算……生死相随?过了许久,沉冽才轻轻地说:“师父,沉冽这一生,生死沉浮,从来就在你一念之间。”所以,你不必陪着我,我亦愿意为你去死。这一句话,藏有太重的悲哀,可是,没有人会懂。   牧清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只有明央剑一派清寒。   沉冽其实不知道,牧清狠起来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明央剑直接冲着沉冽的心脏的位置刺了进去,牧清第一次真的动手杀人,却异常的快准狠。   胸口的血已经把黑衣全部都浸透了,沉冽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他就这么和牧清隔着极近的距离,静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师父,对不起。”   对不起,我连死都做不到。   牧清抬眼看他,忽然有些温柔。很久以前,沉冽尚且年幼,牧清经常会这样看着他。那时候,沉冽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牧清与其他人。   “沉冽。”牧清忽然开口,“我等你。”   一声闷响。沉冽瞳孔骤缩,低头看去。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深深扎入了牧清的胸腔,依旧是快,准,狠。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bug,牧清的体质是救人,不能自救。 我会回去改修一下的。 各位同学晚安。   ☆、第 43 章   沉冽的瞳孔一瞬间放空,太过于诧异的他甚至忘了给牧清疗伤,就是直直地看着牧清胸前的一片赤红。   牧清微微皱着眉,脸色发白。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死去的所有人,他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不能就这么顾自回了现代,把这里的一切当做一场梦,漠视所有的血与死亡。   沉冽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可是牧清知道,他说的是,“师父,你别走。”   红色的灵力一瞬间由沉冽的掌心流入牧清的心脉,那一刻,沉冽完全忘了牧清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灵力。他紧紧抓着牧清的手,连自己的颤抖都没有察觉,一个强大如斯的男人,这一瞬间竟无措的像个孩子。   拥有倾覆天下的力量又如何?他甚至救不了他最重要的人。   牧清眼前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可是,他的意识却越发清醒。他怕死吗?他当然怕,全天下没有比他更怕死的人了。可是,不能由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了。   “师父。”沉冽紧紧环着牧清的肩膀,连声音都是抖的。他伸出右手慌张去捂住牧清的胸口,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温热粘稠。心底深处逐渐漫上绝望,最后逐渐成空。   牧清压上了身家性命,赌沉冽的一世情深。他看着身上的人越发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温暖。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是撕扯出一片淋漓的疼痛,他想,他其实,是有些喜欢沉冽的。虽然他从来不敢承认。   “沉冽,我陪你死。”声音有些虚弱,可是一字一句都很清晰。牧清平静地开口。   沉冽的眼睛里终于一片血色,第一次,他对牧清说话的声音那么狠厉,“牧清,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而已。”最后的字句已经哽咽到模糊。   对啊,我敢这么做,不过是仗着你喜欢我而已。   谁让你他妈不长眼看上我了。   沉冽忽然笑了,那一瞬间的风华竟也无双,“好,我陪你死。”那一句话,他说的时候,竟有了一丝莫名的温柔,“如果我死不了,我就一直寻找去死的办法,直到我死了,师父,你记得等着沉冽。”   自始至终,沉冽没有流一滴眼泪,牧清也没有。   甚至,沉冽莫名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牧清再也不会离开了,他会在那里永远等着自己。生与死的距离,比他和牧清的距离要近很多。他终于可以在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永远看着牧清了。   山间有啼鸟,嘁嘁不知愁。云山明灭着霞光,一切都是祥和的模样。   牧清渐渐地,渐渐地,没了声息。   一切都沉寂了。沉冽抱着牧清,安静地坐在地上,眸光温柔。   远处魔宫里正在认真观察着炉火的牧冷忽然觉得心口一滞,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的铜镜前,指尖划过镜面,忽然拨出一串涟漪。   当看清画面里的景象时,他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他猛地冲出门,却又忽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默了一会儿,他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南润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书,门就忽然被踹开了,他抬眼看去,背光站着一个衣襟翻飞的人。他听见那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时空守护者,久仰。”   眼中波澜骤起,南润慢慢放下了手里的书。再抬眼,那个男人的眉宇间尽是执掌天下的气定神闲。“不愧是牧冷。”   牧冷走近南润,忽然一把扯住他的领口,“牧清出事了。”他的眼中压抑着情绪,“救他。”   南润有一瞬间的诧异,接着很快平静,“我救不了。”   “救不了也得救。”牧冷的声音阴冷到极致,“他要是死了,你这一局就玩砸了。”   “冷静点。”   “牧清死了,沉冽一旦失控就是无可挽回。你知道,牧清于沉冽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是,沉冽不是没有失控吗?”南润淡淡扫了眼窗外平静的天宇。“牧冷,很多事,我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救他。”   沉默了一会,南润看着牧冷那双黑到极致的眼,叹了口气,“迟早被你们两兄弟逼死。”   南润站起来,牧冷松开了拽着他领子的手,南润淡淡开口:“还愣着干嘛,赶紧过去看看,要是凉透了就连我也没办法了。”   当牧冷和南润匆匆赶到清云宗的时候,沉冽已经不在那儿了。牧清也不见踪迹。   铭瑄和竹青衣跪在大殿中,烟火缭绕,一片死寂。   “所有人给我听着,清云宗之人誓死追杀沉冽,不死不休。”长清的声音压抑着太多情绪,这个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一身缟素,第一次气震山河。   所有人猛地把剑抽出来,清亮如雪。   清越的声音一瞬间有了不可阻挡的气势。铭瑄手执长剑站在最前面,眉宇间恍然不是当初那个白衣的少年。   在殿外看着这一幕的牧冷回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该死。”接着他转头看向南润,“走。”   空旷的山野,牧冷掌心绽出银色的符印,幽幽浮在半空,半晌,他收了手,“找不到人了,沉冽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南润忽然开口了,“想一想,如果你爱的人死了,你是沉冽,你会带他去哪儿?沉冽没有家,他没地方去。”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牧冷和沉冽的思维方式很相似,他们都是聪明到难得糊涂的人。   牧冷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是我,就把尸体毁了,尸骨灰烬果腹,此生此世无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话音一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南润先开口:“快点找到他们吧。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找到他。”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能做到啊?当年各个空间被撕碎,我的灵力差不多全耗在那了。”   牧冷这会冷静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平静,“七年前,你能让牧清回到他穿越的那一瞬间,七年后,你总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到吧。”   “……你很聪明,牧冷。但是我是守护者,不是神。以我的灵力如今救他就很勉强,如果加上找人,他基本就救不回来了。”   牧冷一下子沉默了。   忽然,一个纤细的女声响起来,“你们在找沉冽吗?”   牧冷与南润一起回头看去,一个紫衣的少女苍白着脸站在那儿,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牧冷和南润的注意力全在牧清那事上,竟也没有注意到她。   少女动了动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我叫铭珏,你们在找沉冽吗?我知道他在哪。”   牧冷的眼中锋芒骤现。   不归崖底,沉冽把牧清放在床上,替他掩好了被子。屋子里一片昏暗,开着一扇小窗子,落进来几缕暖黄色的阳光。   沉冽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一声的黑衣上全是干涸的血液,胸前的伤口显得十分狰狞。他的脸上虽说看不出表情,但是牧冷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灵力波动。就像是一片完全沉寂的大海,一点起伏波动都没有。   “当时我听到声音赶过去,沉冽的魔气太重把很多弟子挡在了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就知道沉冽杀了师祖,迟清师叔,还有牧清师叔。后来他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铭珏的脸色有些憔悴,“这里我经常会过来,这一次恰好撞见了他。你们,能救牧清师叔对吗?”   牧冷看了眼铭珏,似乎在思索她话的可信度,接着他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南润,“动手。”   “怎么动手?”南润冷冷地开口,“你引开他,我去救人?没用,沉冽不会离开牧清一步的。”   见牧冷不说话,南润忽然朝小屋方向走去,牧冷离开拽住他,“你想干什么?”   “直接告诉他,我能救牧清。”   “这样……你的计划?”   “我不至于就想了一步。既然我愿意救他,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是考虑周全的。”   牧冷看了眼南润,最终松开了手。南润朝着小屋走过去。屋子外面设了强大的结界,可是,南润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沉冽,把牧清交给我,我能救他。”   正坐在床边看着牧清的沉冽缓缓回过头看着南润,一双眼静得出奇。“出去。”   “你不想救他?”南润的眼中有一丝诧异。怎么回事?情况看着不太对。   “出去,师父休息了。”   “沉冽你疯了?我能救牧清,晚了他就真的消失了。”   沉冽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情绪,但最终被沉寂所淹没。他们,都累了。更何况,他也不信任南润。与其去求一个朦胧未明的未来,他宁愿留在这里,一点点枯死,像一条藤,一株树,就这么枯朽成尘。   “你走吧。师父累了。”沉冽轻轻说。   看着沉冽的模样,南润忽然意识到,情况虽然诡异,但是,好像是朝着好的方向拐啊。沉冽死气沉沉而且明显看着脑子不清醒,可是他周身的气息不是暴戾的,而是难以言说的哀默。   他想死。南润脑海中一下子想通了。这其实,算件好事。   他愿意救牧清,那是他以为沉冽可能会失控。可是,情况并非如此,那么,他还要救牧清吗?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一脸的平静。   过了许久,南润忽然开口:“沉冽,你死不了,只能生不如死。把人交给我。”   牧清,你以为你死了就是对的起那些死去的人吗?云衡死了,清云宗又元气大伤,仙魔二界如今实力失衡,即使有司无忧也不可能震的住。你得为这场浩劫负责,不能就这么死了。   南润把视线落在牧清的手腕上,金属的手环忽然泛出一道极其微弱的蓝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大纲撸好了,跪求我自己不要神展开……   ☆、第 44 章   牧冷站在外面等着,一身冷冽的白衣衬得他整个人都是肃整的。忽然,他的眼神微动,接着朝小屋方向奔去。   南润从屋里出来,看着迎面而来的牧冷,点了点头。“走。牧清已经出来了。”   牧冷朝屋子里看了眼,“沉冽怎么样?”屋子里有些昏暗,依稀可见一个身影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我把他记忆改了改。”   “改了记忆?他失忆了?”   “没有,我只是干扰了他的记忆,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拒绝我的干扰,所以成功了。先走吧。我把牧清送回去了。”南润说着看了眼屋里的人影,接着从袖子中抽出一枚香囊挂在了屋旁的树上。随风暗香浮动。   牧冷没有问他是怎么把牧清带出来的,因为毫无疑问那过程一定极为艰难。他也没有去问南润为什么要挂香囊,他只是淡淡开口:“走吧。”   自始至终,铭珏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屋子的方向。直到牧冷和南润离开后,她才慢慢靠近了小屋。却在离栅栏一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柔和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扯出一段极为瘦削的影子。   “好久不见,师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几近不可闻。   空荡荡的大殿,南润用很多的蓝色石头摆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他仔细地检查着所有的石头的位置,然后一个个往里面输入灵力。牧冷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当最后一块石头摆好了位置,南润站起来。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了。”   “就这样吗?”   “嗯。”南润点了点头,“还好人还没死透。牧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精神不会这么快地消散,用一用禁术还是可以救回来的。”南润说的很平静,却没有说禁术对他自己的伤害。   牧冷其实也明白南润此时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毕竟死而复生是禁术。这个人,原来是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的。他是时空的守护者,也是绝对的旁观者,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带着与生俱来的宿命,以各种形态行走各个时空的间隙,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脆弱世界的所谓平衡。这个人,其实是不应该涉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的。   “南润,谢谢。”牧冷第一次收了眼中所有的轻浮,认真地看着南润。   “这句谢说的太早了。”南润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说不定,过几天你又恨不得杀了我。”   “那我一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南润没再说话,眉宇里有一丝淡淡的疲倦。“行了,这里你看着点吧,我先回去了。司无忧那我还得去看看。”   牧冷点点头。看着南润走出房间,忽然,他开口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   南润回头看他,“什么事?你居然也有想不通的事?”   “当年你为什么把牧清一个人送回他穿越的那个时间点?他干了什么?”   “其实啊,你应该觉得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南润的嘴角轻轻上扬,“当初,原本要穿越的人,应该是你的。无论从智力还是其他方面考虑,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牧冷的眼一瞬间起了波澜,他听着南润接着说下去。   “没错,当初我太虚弱,而你和牧清的气息太像,我找错人了。当我把你送到这个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让你醒过来了。而牧清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根本没去找沉冽,也没打算去见沉冽,他一直在找办法救你。”   “所以,你留在了司无忧身边,收集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等他来找你。接着,你把他送回来了他穿越的那一瞬间,让他去找沉冽?”   “是啊,沉冽那时候都七岁了,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我也是没办法,想着你和牧清好歹是兄弟……没想到啊。”南润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如果一开始就是你的话,现在的局势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牧冷没有说话,如果有如果,情况也不一定就好到哪里去。如果由他来养沉冽,大概可以写一本如何虐杀孩子的指南。   “行了,我走了。”   牧冷点了点头,“嗯。”   一直到南润走出去很远,牧冷才恢复了思虑的模样。他想的是,如果是时空守护者,应该,不能拥有感情吧。   一个人对着浩荡的宇宙,走过无数流年岁月,无心倒也罢了,可如今的南润,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人了。   这对于一个属于无垠孤独的人来说,真的不算一件好事。   夜色森然。沉冽终于缓缓走出了屋子。不归崖底,落满了月光。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像是解脱,一瞬间像是迷失。他记得,他爱着一个人,青衣,黑色长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那个人在等他,他需要去找他。   沉冽静静站在树下,忽然伸出了手。一枚青色的香囊落在了他手心。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冥冥之间,有种宿命感。沉冽一言不发地站着,像是追忆,像是沉思。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姑娘苍白着脸色,又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是没有在意。他把他此生所有的爱恨都给了一人,再也没有余力去注意其他的人与事。   这一幕不可思议地动人。铭珏安静地站着,手里的剑反射着清寒的光。那一刻,她想到的是师门之仇还是曾经年少初遇的那个红眸少年?没有人知道,这就像一个不解的谜题。   我们只知道,她是那样认真地爱着一个名叫沉冽的少年,爱了这么些年。   终于,沉冽缓缓走出了院子,离开了这里。   紫衣的姑娘依旧站在那儿,她缓缓抬起手,把剑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深深划了一道,自始至终,她一直很安静。这世上,唯有烈酒与鲜血,具有无与伦比的刺激性。浓烈胜过爱恨。   许久,崖底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炉火兴奋地叫嚣着,牧冷眼中反射着跳跃的火光。他沉着目光,看着那两柄逐渐分开的剑。   最后,他悬着右手,从壶里缓缓倒出清澈的水。一片呲呲声响起,牧冷看见了两把完完整整的剑,宛如天成。   成功了。   没有出乎意料的兴奋,他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青色的珠子摆在了两把剑的身边。接着,他回房间把那副画拿出来。这样的话,应该就齐全了吧。   当他带着这堆玩意来找南润的时候,南润正在帮司无忧整理文件。   “你说,让牧清先回二十一世纪?”南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了皱眉,“他还没醒,你自己定的?”   牧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坐下了,“我定的。他这么下去能把自己玩死。”   沉思了一会,南润开口道:“还是问一问他吧。”   “他醒了就不可能会回去了。你来安排吧,先送他回去。”   南润思忖了半天,终究点了点头,“也行吧。说起来,你对他真的是挺不错的”   “我不看着他谁看着点。”牧冷合拢了手,“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就这么一个兄弟。”   “嗯,走了也好。”南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他的性格,不适合这里。”      ☆、第 45 章   牧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千山云雾,人间烟火。他穿着一套简单的衬衫长裤,留着利落的短发,跋山涉水。   走了很久很久,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疲倦。这期间,他不曾为一枝一叶留步,也不曾为虫鸣蝉嘶驻足。沿途种种或者繁华艳丽或者灵气十足,牧清始终没有看第二眼。   直到他来到一片碧绿的小树林,抬头全是密织的阳光,牧清忽然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只是片刻的犹豫,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只绿色的蛾子,垂死之际挣扎着沉重的翅。   牧清看了很久,终于慢慢走上前去,俯身拨正了蛾子的身体,把它从泥潭中捞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牧清的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他猛地闭上了眼。   再睁眼,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很熟悉,很陌生。   “先生,你醒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接着牧清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哦,那是消毒水的味道。   牧清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可是,他的嘴先于他的意识发出了声音,“这是哪?”那声音嘶哑的几乎辨不出语调。   “先生,这是中心医院,你之前出了车祸被送到这里抢救。您还记得吗?”   过了许久,牧清忽然伸出手,拽住了护士的袖子,“离我出车祸过了多久?”   “先生,你已经昏迷一天了。”护士被牧清拽得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她只是奇怪,这人不是应该很虚弱的吗?怎么力气这么大?   “一天。”牧清喃喃着这两个字,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他终于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尽管莫名其妙,尽管,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轻松。但他,毕竟是回来了。   这才过去了一天,没有人能想的到,这个躯体里的灵魂在异世界已经活了七年。这就像南柯一梦,黄粱尚未煮熟,梦中人已经苏醒过来。车行蚁穴,前尘俱不可闻不可知。   牧清在那一瞬间,是迷茫的。   你有没有一瞬间,对自己的一切产生过怀疑,对这个世界深深地忌惮着?此时的牧清看着护士略显打量的目光,闻着那一股呛人的消毒酒精味,忽然就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中。   “先生?”护士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去叫医生?”   “不用了。”牧清缓缓松开了手,“对了,你们这有东西吃吗?”   护士明显愣了一下,这人伤这么重,刚做完手术,居然醒了就想吃东西?过来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先生,我替你去问下大夫看看能不能给你吃点流食?你先休息一会吧。”   牧清点了点头。   护士离开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床上的牧清。那是个很斯文的男人,他的视线静静落在窗外,侧脸看起来很好看。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年轻的护士心里这么想。   牧清的父母得知牧清醒了,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自家的大儿子好好的坐着,牧母忽然就忍不住落泪了。就连素来刚硬的牧清父亲忍不住别开了头。牧清愣了一下,接着手就被牧母捉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爸。”   “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牧父看着自家儿子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   “爸,我没事。”   “真的?”   “嗯。”牧清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总以为,父母刚强了一世,还能继续刚强下去。却不曾想,他们也快老了。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这对他们其实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再怎么刚强的人,都敌不过岁月刀割。   怨过,恨过,却终究是不愿意再去计较了。   毕竟,我们是骨肉至亲。   “没事就好。”过了很久,牧父终于缓缓说了一句,“以后出门小心点,我不反对你救人,但是一命换一命这种事别让我听到。牧家不需要思想觉悟这么高的人。”   “爸,我错了。是我鲁莽了,下回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牧清这么直接的认错倒是让牧父一愣,这倒是不像牧清一直以来的作风。车祸撞到脑子了?过了一会,他才讪讪开口道:“你知道就好。”   牧母白了眼牧父,“你就只会数落,儿子伤成这样你也不关心关心。”   “没事,妈。”牧清看着牧母忽然皱了皱眉,“妈,我饿了。”   “饿了,妈去给你叫份外卖。想吃什么?”   “喝粥吧。”   牧母把包提起来,接着朝牧父瞥了眼,“站着干嘛,一起去。”   一直到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外,牧清才敛了笑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场恶战,初步估计我得码六千字……QAQ   ☆、第 46 章   沉冽一个人走了很久,天黑天亮,他一直走在路上。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就这么坐了下来,静静嗅着。这是一个小山谷,脚下的沟壑里开满了一种白色的花。沉冽的周围那些一直叫嚣地魔气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们幽幽悬浮在半空中,仔细看去竟有行云流水的味道。   沉冽就这么席地而坐。他在找人,那人在等他。   直到一把剑就这么堪堪抵上他的咽喉,来人一袭落拓青衣。沉冽看了他一眼,眼睛一瞬间恢复了神采。   “你是魔族?”来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极了熟悉的某一个人。   “是。”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你走吧。”   “这里是哪儿?”沉冽静静看着来人。   “上善宫。”   沉冽垂了眼睑,似乎陷入了沉思,“你是谁?”   “上善宫少宫主,株华。”   记忆好像一瞬间破碎支离,那些沉冽一边抗拒一边追寻的过往曾经忽然就分崩离析。脑海中似乎有人说了句,“清云宗宗主,牧清。”那声音几不可闻,最后全部变成了“上善宫少宫主,株华。”沉冽抬头看着来人,电光火石间,所有的东西都严丝合缝。终于,他开口道:“跟我走。”那一句话,带着清清冷冷的温柔。   株华的剑近了一分,刺出一滴血。“离开这儿,别让我说第二遍。”   “跟我走。”沉冽似乎没有感觉到咽喉处的剑,他只是那么认真地看着株华,那么认真。   株华皱了皱眉,“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只能,屠了上善宫了。”沉冽云淡风轻地开口,不带一丝威胁的语气。他只是在陈述。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竟有一种莫名的风华。株华心中一动,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无人可犯上善宫。”他冰冷地开口,手下的剑毫不犹豫。   仿佛时间骤然静止,株华再抬眼,那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极近的距离,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他一瞬间僵硬,怎么可能?这么快的速度。   “跟我走吧。”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说。   遇上疯子了。这是株华唯一的念头。他不过是偶然发现这里的魔气浓重,过来看一眼而已,却遇上了这么个人。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的修为竟然远甚于他。看着那人赤红的眸子,他平静地开口:“我与你不过初次相识,为什么要跟你走?”   株华有一双澄澈的眸子,沉冽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好看得几乎令他潸然泪下。他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有个人喜欢你喜欢到快疯了。”看着株华一瞬间波澜大起的眸子,沉冽接着说下去,“不,他已经疯了。”   “你认错人了。”株华尽量使自己平静开口,“我和你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沉冽的指尖轻轻划过株华的脖颈,一道极细的伤口很快沁出血来。“这是你的血,我记得你的味道。”沉冽永远都记得他浑身是血的模样,那种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他几近崩溃。“跟我走吧。我不知道我还会干出什么。”   那一句话,语气是那么正常,那么平淡。株华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没有在威胁他,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他的心里漫上凉意,他确定,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不能离开上善宫,上善宫之人终身不得踏出上善谷,这是规矩。”   沉冽极轻微地皱了皱眉,接着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你喜欢这儿吗?”   “这是我家,我自然是喜欢这里的。”   “那我们就留在这儿吧。”沉冽的语气竟有些错觉般的宠溺。   株华一愣,“你到底是谁?”   “沉冽,我叫沉冽。”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那么认真那么情深的目光让株华陡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差一点,他就真的觉得,他和眼前的魔真的相识相知。   怎么可能,他是上善宫少宫主,他是一只来历不明的魔。   所以,株华开口道:“沉冽,我可能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沉冽的眼中一瞬间璀璨无比,他摇着头说:“没事的,我会记得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记得你找到你。”   “我也觉得你很熟悉。”株华缓缓收了剑,“真的。”   一瞬间,株华觉得沉冽似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没有,沉冽只是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柔。   上善宫说大不大,说下不小,绕几个圈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沉冽跟在株华身边,一步一步沿着青玉的石阶走上了上善宫。走到一半,沉冽忽然转头看着株华,眸光沉沉。   “怎么了?”株华顿了一步,疑惑道。   “没事。”沉冽轻轻说,“我想看看你。”   株华沉默了一会,接着开口道:“走吧。”   两人继续往上走。走到大殿前,蓝衣的侍者恭敬地施了一礼,“少宫主。”他的眼神不住往沉冽那里瞟。   “嗯。”株华应了一声,“你退下吧。”   “这……”   株华凉凉扫了眼侍者,“有事?”他看了眼沉冽,“这是我故人,你下去吧。”   “是。”   一直到侍者退下去,株华才推门进去。沉冽右脚踏进去的一瞬间,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看着殿中央落落青衣的株华,他忽然开口:“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株华转开视线,走到一旁的烛台边。   沉冽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手轻轻碰到了烛台,忽然,大殿的中央浮现出一个旋转着的巨大金色阵法。株华面部表情收了手,看着阵法中央的人。   伏魔阵。   沉冽忽然轻轻笑了。那笑容看着株华心里一阵不安。伏魔阵中,那人银发黑衣,一双殷红的眼平静如水。株华漠然开口:“你笑什么?”   “我想,你愿意骗我,我心里还是欢喜的。”   株华眸光猛沉。阵法中央的人,一步一步,就这么走了出来。他的身后,那个上善宫历代宫主费尽心血创造的阵法一瞬间支离破碎。所有的金色流转翻飞,成了一幕华丽至极的背景。而那个银发红眸的男人,就这么走到了株华面前。   “怎么会?”   沉冽俯身在他耳边喃喃:“抱歉。”   株华周身猛地疼痛了起来,他一个不稳竟直接跪在了地上。沉冽慢慢弯下腰,手中魔气流转,最后成了一副锁链的模样。株华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你敢?"   脚腕上一紧,冰冷的触感让株华再也冷静不了了,他猛地一掌凝聚着灵力朝着沉冽的脸而去。沉冽轻轻捉住了他的手,一声清脆的声响,株华的手上蓦然多了一条细细的链子。   “沉冽!”   沉冽的手轻轻碰到株华的肩关节,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株华就觉得周身的灵力减弱一分。株华猛地意识到,他在锁自己的灵力。他自小就是上善宫少宫主,活了这么些年,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这一会,他再也忍不住了,“你住手,我不认识你。”   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沉冽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别怕。”   当最后一丝灵力被封,株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浑身都异常沉重。   “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是上善宫少宫主,我没见过你。你与其在这里缠着我,还不如去找人,说不定,这会你要找的人都快死了。”   沉冽没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株华,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开口:“如果你不是他,那我只能杀了你了。”沉冽的手一寸寸拂过株华的脸,温柔莫名,“所以,别闹了。”   株华胸口一滞,喉咙里“疯子”两个字却怎么都吼不出口。   一室的沉默里,银发红眸的魔目光寂寥。   三天后。南润坐在院子里,门再次被踹开了。   司无忧站在那儿,一身的肃杀。南润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是你引沉冽去找株华的?”   南润大方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司无忧明显压着极大的怒气,连声音都是抖的。   南润的脸色有些苍白,上回他送牧清回去已经差不多让他的身体崩溃了。可看着魔君大人这一副讨个说法的模样,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当年我替你救他时就说过,他得拿些东西和我交换,他也是同意了的。”   “他欠你的,我替他还。他太傲了,你这样是逼他去死。”   “如果上善宫少宫主的确是心如止水,那么这一切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沉冽根本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南润!”司无忧猛地开口喝住南润,“你知道他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似乎笑了笑,南润看着司无忧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所以魔君大人放心,上善宫少宫主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实质伤害。”   “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南润,这比让他死还让他难受。”司无忧猛地转身离去。   身后,南润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他重新端起已经冰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一直远远看着的牧冷慢慢走了进来。   “要不要去拦着点,他估计往上善宫去了。”   南润摇了摇头,“拦不住。没事,他进不去,沉冽设了结界。”   “你……还好吧?”   “嗯,现在还行,不过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南润抬眼看着牧冷,“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如果,就这么结束也算是个圆满。”   “你就这么肯定株华会顺从沉冽?”   “因为上善宫少宫主是个傲气的人啊。”南润似乎想到了一件事,轻轻笑了起来。   那一年,司无忧身受重伤,他出于大局考虑,顺手救了一把。原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他也快忘了。后来,上善宫少宫主得了种重病危在旦夕,他为了靠近司无忧就用牧清的血救了他。这才知道,这原来是司无忧的救命恩人。   这些人心算计的事,南润不喜欢去掺和,株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没有兴趣,毕竟,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过,株华是个喜欢掌控力量的人,这倒是可以利用。      ☆、第 47 章   牧清一直很正常,在医院休养的这段时间,他偶尔会翻一翻以前的专业书,或者出门晒晒太阳。   这么严重的车祸,他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院方表示惊异,就差没把他当医学奇迹宣扬出去打广告了。   当牧清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一个人找上了门。她提着保温盒走进来,看得牧清一愣。一件干净的鹅黄色针织衫,那姑娘穿出一身的秀气。   “宋瑶?”   “是我。你怎么样了?”   宋瑶,牧清同系学妹。当年计算机考试,牧清曾与之在考场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代码写得挺流畅,是难得的计算机大触。后来系里搞活动,牧清与她有过一些接触,但也算不上熟络。   这一回牧清出事,她竟是第一个来看牧清的。由此牧清的人缘可见一斑。   “我差不多没事了。你怎么来了。”   “导师提了句,我替系里来看看你。”宋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给你带了点粥,要不要试试?”   “外卖?你们还挺有心。”   宋瑶端粥的手一顿,“女神亲手做的,给病号来点福利。”她抬眼看着牧清,“怎么样,赏个脸?”   牧清活了挺久,但其实真正接触过的女生一只手都掰的过来,这一下子倒是有些局促。他伸手接过宋瑶碗里的粥,往嘴里送了口。宋瑶一瞬不瞬看着他,牧清点点头,“很不错啊。”   “喜欢就好,女神一般不亲自下厨。”   扯出一抹笑容,牧清缓缓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这么看着宋瑶,也不知道要说啥。宋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就知道你傻,没见过这么傻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别紧张。算了,我先走了。”   “嗯,注意安全。”   宋瑶点了点头,大方地离开。一直到她的脚步声走远,牧清才重新端起那碗粥,他记得,曾经,沉冽也会做粥。   他做的粥,不是最好的,却是永远最合适自己口味的。   最好的味道,是要看哪个人去评断。   牧清还是放下了粥。他想,原来有些事情,不是不够刻骨铭心,而是无声无息地把沧海变为桑田。这才是真的可怕。   可是,无论怎么样感怀,他牧清终究是回不去了。他看了眼一旁的粥,想当初,他要是能喝上女神亲手做的粥,他能嘚瑟成大爷。终究是,时过境迁。   另一个世界。   株华看了眼端着粥的沉冽,眸光森冷。   “放我出去。”   沉冽顾自不闻,“喝点吧。”   低头就是一股葱花味,株华皱了皱眉,很明显,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你疯了。”   “嗯。”沉冽没有什么表情,凑近了些。   “等等,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吗?”   “嗯。”   株华看了眼殿外,“既然这样,你倒是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你说。”   手上的链子细细地反射着银光,株华刚想说话,沉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行。”   株华抬眼,“你倒是挺执着。”看沉冽的模样,他忽然嘲弄地笑了笑,“这上善谷有个禁制,上善宫之人永生不得踏出上善谷一步,据说,这是神罚。”   “神罚?”沉冽似乎反问了一句。   年轻的男人缓缓走到殿外,黑衣随风而展。株华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始终是无声的轻蔑。不过是只魔而已,再怎么强大,还是一只魔族。这上善之地的禁制,能摧毁一切敢于冒犯的力量。   当年,他以为魔君司无忧能改变这局面,可终究,那个号称三界第一强者的男人还是失败了,甚至还受了重伤。   就在株华漠然看着沉冽的方向,准备扯出一抹冷笑是,忽然,他的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他猛地站了起来。   殿外的男人静静站着,天地间一片浩荡的魔气流转回旋。他轻轻抬起右手,那一瞬间,有如诸神重临人间。所有的光一瞬间湮灭,银发的男人站在原地,不质问天,不质问地,不质问这无常六合。   众神均俯首无言。   株华愣了,那禁制,破了。囚禁上善宫上千年的禁制,瞬息之间,荡然无存。   银发的男人回眸看他,一双瞳子染着血色,他笑了。   胸中心跳如擂鼓。咚一声惊雷巨响,株华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上,拥有强大力量的男人,总是不可思议的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还是挺帅的啊   ☆、第 48 章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沉冽终于朝株华走了过来。   银发如秋雪,不染纤毫锋芒。年轻的男人缓缓开口:“先喝了这碗粥吧。”   过了很久,株华才接过那碗冷的差不多的粥,轻轻抿了一口。“你到底是谁?”   “一个魔而已。”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点滴起伏。   这一切,太顺了。   就像一幕事先排好的戏,所有角色陆续粉墨登场,照本宣科演的一丝不差。而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演出,只有不知情的观众。   也许,每个自以为冷眼旁局势的人都已经入了戏,却又浑然不知。   无声无息中,唯有时光匆匆打马而过。   一瞬息间,春去冬来,老树垂暮,枯藤抽瘦芽。   七年。   牧清读书,毕业,找工作。   说来也奇怪,七年的时光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唯有那双眸子,沉了许多。他就像一个游离在世外的普通人,活得简单却也沉重。   年近而立,家中长辈催的得紧,去年秋末,他和宋瑶在一起了。牧清已经记不清当时到底是他先开口还是宋瑶主动,他唯一记得就是那大街小巷盛放的黄色秋菊。当真是满城尽带黄金甲。   到底是谁最先说这种花带着肃杀之气,那人的心中一定住着百万雄兵,才看得出这一场盛大狂欢带着的凛冽。   牧清站在这个水泥和鲜花的城市里,轻轻拢住了宋瑶的肩。那一刻他的心情,当真是沉静如水。   而同样的时节,相似的场景,他听见宋瑶问他,“牧清,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牧清愣了一下。“宋瑶。”   “你别说话,听我说。”宋瑶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往那一站真的是人面桃花。“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成全我。你心里有个地方,我想进去很久了。”   “不是的……”   “听我说完。”宋瑶打断了牧清的话,“牧清,有些事一旦过去即使念念不忘也不会有回响。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我不问你的过去,我要的是你的整个未来。既然你迟早得找个人结婚生子,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过了很久,牧清才开口:“那样,对你不公平。”   “爱是虚无缥缈的,可是厮守却是真实的。我用我自己一生,赌你爱上我。如果我输了,我得到你的人,如果我赢了,我得到你的心,怎么算,都是不吃亏。”   “宋瑶。”   “娶我呗,女神呐,这年头倒贴的女神可不多了。”   宋瑶浅浅地笑着,一双眼弯弯的。   “现在不行。”牧清忽然笑了,他伸手替宋瑶理好了围巾,“单膝跪地,玫瑰戒指,缺一不可。”   那一瞬间,宋瑶的眼睛亮的就像夏夜星辰。   “牧清你……”   “宋瑶,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不要钱不要心,只要当年那个帮我写程序的学长。”那一瞬间,牧清觉得宋瑶笑的像个孩子。这年头,这样的姑娘,的确是不多了。她们应该被好好捧在手心,好好珍惜。   “那要不,现在去挑戒指?”   “现在?”宋瑶立刻点头,“好,我知道长安街上有家店里的戒指特别精致,那家的服态度也特别好。”   “那就去看看吧。”   牧清带着宋瑶,开车很快就到了那家店。   几番挑挑拣拣,宋瑶很快选好了一对戒指,样式简单却也别致。一旁一直静静站着的牧清忽然让店员从最近的柜台拿出一枚戒指,冲另一边试戒指的宋瑶招了招手。   “怎么了?”   “这一款怎么样?”   “也挺好看的。”   牧清轻轻抓着宋瑶的手,把那枚戒指推到了她的无名指。规规矩矩,恰好合适。   接着,牧清牵着她的手,单膝跪地,“宋瑶,嫁给我。”   场面静默了一会后,瞬间沸腾。这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他们所处的是人流量极大的一家首饰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嫁给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喊了起来。一浪又一浪,牧清跪在那,静静看着宋瑶。   “没有玫瑰,我们回家我补给你行吗,别让我老是跪着。”牧清笑着说,面前的宋瑶一瞬间回神。   “好。”   那一句,几近哽咽。   掌声雷动。   一直到出了门,宋瑶还是紧紧拽着牧清的袖子。过了很久,她忽然叹了一声,“我忽然觉得,就算以后,我们还是不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了。谢谢你,牧清。”   “不,是我该谢谢你,宋瑶。”牧清轻轻说,“你不知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是你,让我真正回到了这个世界。”   宋瑶不会懂,可是她依旧安静地笑着,她知道,她根本就不必去懂。她只是说:“我们回家吧。”   “好。”   在另一个世界,沉冽静静站在树下,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难受。他疑惑地触碰自己的脸,不觉间竟也有一丝冰凉。   他下意识回头看着殿中的人,一袭青色依旧。   慢慢走上前,他闭上了眼。   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株华回头看着沉冽,“你怎么了?”   “想看看你。”   “那怎么闭着眼?”   “闭着眼,我能看得更清楚。”   株华乐了,“你倒是比旁人奇怪些。对了,我上回说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都处理了。”沉冽微微垂着眼,“你说的,无人可犯上善宫。”   “你,不觉得我残忍?”   “没有。”沉冽看着株华手上细细的链子,“你总归是对的。”   株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把手腕上的链子收到袖子里,“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挺像一柄剑。剑杀人,哪里分什么对错?看得是谁在执剑而已。”他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的野心在增长,快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   “你就这么让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这就是你的手段?”   “剑在你手上,封刃与否,就在你一念之间。”沉冽抬头,“除了放你离开,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株华笑了。   倘若啊,倘若,沉冽爱上的那个人,真是他株华,又是怎样的场景?既然你愿意固执,我便陪你演这一场,演到灯火阑珊的那一刻。   恰好这时,一阵巨响忽然炸开。沉冽和株华同时朝一个方向望去。在沉冽离去的那一瞬间,株华拽住了他的手臂,“带我过去。”   沉冽似乎讶异了一瞬间,接着点了点头。   结界外,司无忧一袭紫衣背着一把黑色的剑沉默而立。他的身边没有跟着南润,而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牧冷。在看到沉冽和株华出现的那一瞬间,司无忧的眼神微闪。   沉冽抬头看了眼裂开一道缝的结界,接着漠然扫了眼司无忧和牧冷二人。   一看他那个眼神,司无忧额头上青筋就绽了出来,“沉冽,你给我出来。老子当年没剁了你算是老子蠢,你出来。”   株华瞥了眼司无忧和牧冷,再看了一眼旁边恍如未闻的沉冽,他忽然笑了,压低了声音,株华淡淡开口:“我记得,魔界有座王城,里面的烛樱开得不错。”他没再说话,沉冽其实很很聪明,他根本不需要自己解释一遍。   没错,株华在试,试沉冽到底能为他做到哪一步。试这一个人的真心,是不是真能冷如玄铁。   魔气从沉冽指尖蔓延而出,他缓缓抬起手对着司无忧。那一瞬间,眼里的所有温度褪去,男人长身玉立,没有一丝杀意却让人心中生寒。   司无忧祭出剑,豪不犹豫横在眼前。两道灵力在空中激烈相撞,一旁的牧冷轻巧地侧身避开,退到司无忧的身后,“魔君大人,我瞧着他这是要杀了你啊。”   “废话,帮忙!”司无忧的脸色有些沉,如果不是腾不出空,他绝对朝着背后说风凉话的人就是一剑。   牧冷脸上挂着随意的笑容,眼中却是异常的认真,掌心腾起一枚菱形的银色符印,猛地对上了那道席卷而来的魔气。相撞的那一瞬间,他皱了皱眉,“司无忧,撤!”   “株华还在那儿。”司无忧虽然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可灵力却有一丝异样的波动。“这一次见到他了,我得带他走。”   嘴角抽了抽,牧冷觉得司无忧没救了,要不留他在这儿给沉冽弄死算了。反正他也就这智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沉冽那个一向看他们像看装饰品的人会忽然动手,绝对和司无忧心心念念的小情人有点联系。   罢了,情之所至,难免糊涂。   牧冷把视线转向沉冽身后的株华,说句实话,的确和牧清很像。身材比例,脸,还有那双眼睛,综合起来至少有七八分相似。难得南润能找到一个这么像的,可惜南润却忽略了性格因素。这就是你只看脸的结果啊。牧冷心中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这么下去,我会失去你们的……从明天起,不能再懒了   ☆、第 49 章   “沉冽。”牧冷忽然开口。   视线落在牧冷身上,沉冽一双眼没有什么情绪。   “真可怜。”背后的剑猛地出鞘,牧冷握住剑遽然朝沉冽刺去。白衣如歌。   魔气就聚集在掌心,却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剑时生生顿住了动作,沉冽定定地看着那道剑锋,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零星碎片。牧冷的剑在离沉冽胸口一寸时忽然止住了。沉冽看见白衣黑瞳的男人似笑非笑。   “这剑,是不是就觉得很熟?”牧冷轻声开口。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趁着这个间隙,牧冷毫不犹豫一把拽住司无忧的袖子,“走。”   直到两人消失在眼前,沉冽才回头看了眼株华。株华一身的碧色长衫,略带考究的目光落在沉冽身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那是沉冽第一次失手。过了很久,株华才缓缓回身往大殿里走。长身黑发,他的身影笔直如竹。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很悉悉索索的金属碰撞声。   三日后。   沉冽站在了魔族王城的城墙上,浑身未带一刀一刃。   小庭院相向而坐的两个男人正在一本正经地喝茶,南润虽然瘦了许多却难得的脸色不错,嗅着清淡的茶香,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说他来干什么?”   “大概,是来屠城的。”   对于牧冷明显敷衍的话,南润没有明显的不悦。“那你还在这儿坐着,不去看看。”   “我前两天才死里逃生,今天不想去送死。”   “你不像怕死的人,一般哪里死得快你往哪凑热闹,今天是怎么了?”   “我觉得,他侮辱了我的智商。”   听了牧冷这句话,南润倒是不说什么了。的确,这七年来,沉冽是变了许多,偶尔也让牧冷觉得暴躁。这说明,那个曾经莽撞得犹如狼崽的人已经学会像狮子一样蛰伏了。“我想听听他怎么侮辱你智商了,介意说出来大家高兴一下吗?”   “介意。”牧冷很淡定地打断南润的话,过了一会,他又淡定开口:“你觉得他查出来多少?”   “讲真,从他的表现来说,我觉得他一无所知,当然,如果真的一无所知,他就不是沉冽了。这年头,只有司无忧会真的觉得沉冽把株华当成牧清了。”   “他装的很像,不是吗?”   “你也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南润表示他没那个意思,如果有也都是你牧冷大少爷揣测出来的。   不远处灵力四溅,想都不用想外面已经打成了什么样子。屋子里两人依旧淡定地喝茶,似乎一切刀光剑影都是错觉。   “南润,你会离开吗?”忽然,牧冷开口问了句。   “自然,我有我必守的宿命。”   “那样的日子,应该很难过吧,活在时空的间隙里,无法参与所有人的人生。”   南润把茶托高了些,“知道我为什么喝茶而不喝酒吗?那是因为我习惯了清醒。无可避免,无可推卸,那是我必须清醒着去承担的宿命啊。”这句话似乎夹杂了一句绵长的叹息。那么浅,那么稀薄。   “你爱着司无忧吧?”   牧冷有时候太过直白,好像莽撞得像个无辜孩子,一脸无辜地往人心里捅刀子。偏偏,你又没办法对他指控什么?我就是开了个可大可小的玩笑而已,当真你就输了。这种语调的调侃,是牧冷对待盟友固有的伎俩。   南润对此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还是那句话,当真你就输了。不过很明显,牧冷打算撬一撬南润的城墙脚,不突破城防也得挖出些砖。“你要不是爱着司无忧,你早清清爽爽的撤了,何必留在这对着盘棋补补凑凑。守护者大人,说一下你多年暗恋的心路历程吧,我好奇很久了呀。”   “你今天怎么了?”南润皱了皱眉,“受刺激了?”   “受刺激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无聊了。”牧冷随意地把被子放下,“作为守护者,唯一的目标应该是守护住整个时空的平衡,而你却固执地留了下来,耗尽心血去平定这个和大局比起来毫无意义的世界。这说明了什么?如果我是守护者,管它什么沉冽,一切异数都应该消失,让这个世界陪葬也是顾全大局的表现。”   “我对这个世界爱得深沉。”   牧冷差点被一口茶呛住了,“你还真敢说啊?”   “嗯。”南润的脸上正直而平静。“记得,如果你想回家的路上不出现什么堵塞之类的小问题,就把你的好奇心稍微掩饰一下。”   “好吧。”牧冷第一次没有用尖锐的话刺回去。说句实在的,他有些同情面前的男人。   你除了强大,当真是一无所有。   外面的灵力已经削弱了很多,逐渐恢复了平静。牧冷挑了挑眉看来眼天,看来不是来屠城的,依旧是不疼不痒的示威啊。   沉冽啊沉冽,现在你也就这么点能耐了,的确,有点让人失望。   一个魔族侍者走进来,冲着二人施了一礼,“南润大人,攻击者已经撤退了。”   “嗯,他干了什么?”   “他折了一枝烛樱。”   牧冷和南润的表情都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不过两人很快掩饰了过去。他们相望了一眼,很快懂了对方的心思。原以为会至少弄点大动静毁几座宫殿什么的,却没想到沉冽居然这么有魄力。   打伤无数的魔族,闯进魔族王城,只为了折一枝烛樱。   这才是真正的,示威啊。   两人很有默契的相望一笑,恰好刚打了一战身心都不是很爽的魔君大人从小楼阁拐过来看见这一幕。那双眼一瞬间就沉了下去,为什么,觉得莫名的更不爽了。他有种去把沉冽追回来再打一场的冲动。   暴躁的魔君大人很暴躁地转头就走,背影说不出的别扭。   没有人发现魔君大人匆匆的来去,倒是牧冷随意地往司无忧刚站的地方瞟了眼。   要是一直是单相思就算较好的情况了,两情相悦这才是他妈的悲剧。   注意到牧冷的走神,南润也往四周看了眼,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忽然,他严肃起来,“对了,忘记说清云宗那里有新的消息。”   “什么?”   “新一任的大宗主,清云宗权利巅峰,不是一直外界默认的长清,也不是内门最优秀的弟子铭瑄,而是……”南润眼中闪过一丝意味,“要资历没资历,要身份没身份的外门弟子,竹青衣。”   牧冷的瞳孔一瞬间收缩,闪出一道兴奋的嗜血光芒,“是他?很有趣啊。话说当年沉冽那小子不是坚持说,他没杀了云衡吗?”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   “你忘了,沉冽从不说谎,他不屑。”牧冷看人极为辛辣,的确,沉冽的骨子里藏着危险气息,但他从不屑欺人。   “他倒的确是傲慢的人。牧清当初要是愿意给他一丝的相信,也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吧。”   “我哥那样的人,要他的怜悯容易,要他的信任却是太难。不过话说回来,也算是云衡亲口承认是沉冽杀了他,我哥就算潜意识相信沉冽,也不太能冷静下来。你也知道,每个人都有性格缺陷。”   南润和牧冷不是当初怒极失去了判断力的牧清,云衡之死太过蹊跷,沉冽倒是最不可能动手的人。别人不清楚,可牧冷却知道沉冽对牧清的死忠程度。就是云衡主动挑衅,他也不太可能出手。   那是一个冷静与自制力都几近完美的人,除了一种情况,遇上牧清。   所以真相就是,云衡不是死在沉冽手上的。   牧冷顺着零星到极点的线索查了七年,终于看到些曾经看不见的东西。   那个叫云衡的男人,他其实不信命中注定。很可笑吧,牧冷也觉得,一个看人纯属依照星轨的上仙,一个三界最优秀的占星师,一个本来最应该相信命的人,他不信命中注定。   那是个笑话。   但云衡的确在做一件事,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要篡改天命,移动星轨。   这才是消除沉冽威胁最直接的办法,彻底逆了这天道命数,这种魄力,连牧冷都自叹不如。   所有人都觉得,云衡是在按照书简上“心死而身灭”在筹谋,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早就把深邃的目光投入到广袤无垠的星空中,缜密地规划这一步又一步。他对于占星术的恐怖天赋、对星辰力量的熟悉以及自身的强大修为,这一步,牧冷有直觉云衡几乎就要做到了。   也许是一时的迟疑,也许是一丝的不自信,云衡没有立即实施计划而是选择进行推迟一段时间,他需要这最后的确定。   然而,云衡死了。   所有的谋画一朝成空。   查了七年,牧冷几乎把云衡的卷宗都铭刻入脑海,他由衷地佩服着那个男人,他的那些暗色的事迹,几乎是一部辉煌的史诗。可惜,没有人会知道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千载声名,寂寞后事。   记得不记得,没有人在乎,云衡更不会去在乎。   云衡有一副面具,他戴了一生,唯一去掀开一角的看了眼的却是牧冷,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牧冷。当把所有的资料都梳理一遍,牧冷叹了口气,虽说一开始云衡是看中了牧清的星轨才对牧清青眼有加,但到了最后,不得不说,那个男人是真的在为牧清考虑。   每一句话一个动作,目的都是让牧清尽量远离沉冽回到自己的世界,尽量远离这一切的不安。   他是真的在护着牧清。   可惜,云衡死了。   死在谁手上?牧冷想,也许是个很亲近的人吧。当年沉冽说是谁来着,对了,迟清。   迟清吗?那个被沉冽干脆利落一刀毙命的男人,倒不是不相信沉冽的手段,而是牧冷觉得吧,迟清死得太干脆了。他的信息纯净得看不出一丝异样,也简单得要命,这说句实话,挺不正常的。连云衡都挖出一大串,却偏偏对一个小小弟子没有头绪。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活动。   有一个人,或者说一股势力,七年内一直在默默弄干净迟清的信息。   如果没有问题,谁没事吃饱了撑着去干这事儿。   这一切把矛头指向一个死人,然后就断了。这是一场完美的局,云衡明明有机会告诉牧清谁伤了他的实情,却配合了那人简单几句话推给了沉冽。   把所有的线索慢慢理出,只能说明一件事。   云衡在袒护杀他的人。两种情况,第一种:他不想让人伤害那个人;第二种:他需要那个人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再也不玩阴谋了,我还只是个孩子……   ☆、第 50 章   魔君司无忧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三日内撤出王城,不见刀刃。”   魔君大人脸色瞬间就黑了,这语气,沉冽你他妈不知道王城是老子的地盘啊,你他妈这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当南润和牧冷听闻信上内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气愤的意思。南润更是转身就走,他身后的司无忧猛地开口唤住他,这是七年来,司无忧第一次主动和南润说话,他说:“南润你干什么去?”   男人回头笑道:“收拾家当,准备搬家。”   司无忧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就这么看着南润悠悠走了出去,他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司无忧的肩,他回头看去,是眉眼弯弯的牧冷。“魔君大人,不要生气。”男人的语调慵懒而漫不经心,“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吧。”   这他妈有没有搞错,沉冽这是要抢我的地盘玩我的人,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造反了。司无忧刚想吼一声,牧冷轻轻摇头,“你不知道,我们顺着沉冽,才是真正地逼他。”   “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还有,别老是对南润吼,他身体不好,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司无忧把视线转过来,“南润他身体不好?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一脸震惊的魔君,牧冷心中叹了口气,所有人都知道,偏偏就是你不知道。这七年来,你到底看了南润几眼?当然,这也是好事。于是他慢悠悠开口:“没有什么大事。算了,刚才那话当我没说。”   对啊,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快死了,死了就要去守护时空了。   说完这一句,牧冷就一脸自然地往外走。身后的司无忧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挣扎,最终还是没有叫住牧冷。   三日后,魔族退出王城,移到了以往的人界和魔界的交接地。   沉冽带着株华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城的废墟。魔君大人就算是受人所迫,也不可能就这么忍了。你沉冽不是要王城吗,我给你一座除了烟灰就是砖的王城,你能怎么样?   据说幽冥之火在王城烧了三天,所有一切都烧成了过往烟云。   株华冷冷笑了,“这地方,原来是这样?”   这是株华第一次离开上善宫,虽说阅历不够,但这一城的烧焦味他还是能闻出来的。他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沉冽没有说话,他走到一株烧成焦炭的树前站定,慢慢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触及那焦木的瞬间,仿佛有什么在悠悠天地间荡开。   那棵树浑身都浸润在灵力中,抽出了新芽,绽出红色的花瓣,似乎一瞬间就变得繁荣昌盛。不远处所有的烧成焦炭的树都逐渐复苏,重生。这一幕,绚丽壮烈如洪荒初辟。   株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死而复生吗?   一树灼灼的樱花下,沉冽银发红眸,沉默如斯。   这种力量,真的让人可以为之疯狂。株华忽然冷笑,一个魔物而已,居然拥有这种力量。造化不仁啊。   忽然,沉冽朝着株华走过来,手一挥,株华身上所有的束缚一瞬间消失。“你走吧。”沉冽说的十分自然,连眉都不曾皱一下。   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株华忽然笑了,“你折辱我多年,就这么一句话想让我走?”   “除却囚禁,我没有动你一根头发。”沉冽眸光淡淡,“抵上我为你做的一切,就这样吧。”   “抵?”株华的笑里渗出冷意,“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抵?沉冽,我看上你了。”   “你只是看上了我的修为而已。”沉冽倦得连看一眼株华都觉得没必要,他靠着树,慢慢闭上了眼。“你不是重情的人,情之于你,是指间之花,舍与不舍都不会伤筋动骨,株华,你走吧。”   过了很久,株华才轻轻开口说了句:“这么些年,你第一次开口叫我的名字。今天我倒是有些懂了。”   沉冽没有说话,胸膛里有颗心在跳动,吵得他有些疲倦。   “我不会走。”株华云淡风轻地开口,“我需要你的力量,上善宫刚刚在仙界立足,我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沉冽。”   那一声“沉冽”很轻,沉冽忽然默然。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那一瞬间,他不敢睁眼。   多少人事还是模糊,他却记得这个声音。   任凭东风无言。   小镇。   小火炉里跳跃着暖色的火苗。南润看了眼坐在窗边陷入沉思的牧冷,“你想回去了?”   “嗯。”牧冷应了一声,“出门在外,偶尔想家也是人之常情。”   “也对。其实现在的时机算是最好的。沉冽不知道牧清的状况,也不会干出太过激的事,这里倒也算平静。竹青衣气魄不错,仙界和魔界也恢复了平衡。如果沉冽就这么把株华看作牧清,你现在可以已经回去了。”   “上回送我哥回去,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总归调理了七年,送你回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牧冷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我哥在干嘛?我们在这被沉冽逼成这样,他倒是一个人在家好好过日子,这就是命啊。”   “羡慕?”   “我倒是不羡慕,就是觉得命苦。话说,我家乡有句古话挺有道理的,傻人自有天照应。”   “照应谁?”   忽然插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牧冷的背猛的一僵,这声音……   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篷。   牧冷猛地跳过去一把拽下了那人的斗篷,他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我勒个去。”半天,牧冷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就连一旁坐着的南润都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那个人。   那人从容不迫地开口:“我回来了。”   清云宗宗主,牧冷他哥,沉冽他师父,牧清,他说他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牧冷问了一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牧冷猛地打断他,“先别说了,既然回来了,你总有目的吧?你别说是来接我回家。”   “我回来,当然是有想要做的事情。”   南润笑了,“我建议你先清理门户,你不知道,这几年你不在,你徒弟快造反了。”   “来找你们的路上听说了,对了,株华是谁?”牧清忽然抬眼看着牧冷,“听说被沉冽关了七年?”   “咳,哥,你听过禁脔吗?”   “……”你他妈在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把小黑屋的剧情往后推,因为……要写小黑屋……就一定要写肉……不说了,我去看□□找感觉了……觉得这是要甩节操……话说,你们成年了没……? 咳,晋江肉会被锁吧,看来,我要写的有点技巧……我想想,让我静静   ☆、第 51 章   魔族王城外一条小径上,一个男人牵着匹白马,慢悠悠朝城里走。   在离城门只有半步的距离时,他的周身出现了一道光柱,男人脸色不变,右手抚了抚白马的鬃毛安慰着。   “是你?”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黑衣沉肃。沉冽的目光落在不速之客上,自如地负手而立。   竹青衣抬头,脸上忽然粲然一笑,“是我,沉冽师兄,好久不见了?”   是啊,自不归崖一别,他二人倒是第一次重逢。说起来,两人最深的渊源就是那一日,竹青衣把沉冽推下了悬崖。   “师兄,我远道而来,想喝杯水,不知师兄可愿意看在同门之谊上请我进去小歇半刻?”竹青衣不卑不亢,嘴角轻翘,风度倒是一点不减。   沉冽的声音依旧自然,“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师兄,我们同门之谊,一见面就是杀伐之事,牧清师叔听了会寒心的。”竹青衣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杀意,依旧笑得从容。“不过,沉冽师兄要是执意想动手,青衣也只能认命。毕竟,我也甚为想念清云宗诸位同门和云衡师祖。”   沉冽的目光一瞬间阴森起来。   “看来外界留言果然信不得,我瞧师兄的模样,哪里是失忆的人?”   “你来干什么?”沉冽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讨口茶水喝而已。”竹青衣脸上笑容一点不变,他侧身对身边的白马安抚一般地说,“小白啊,忍一忍,草会有的,水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白马听了竹青衣的话,甩了甩尾鬃,逐渐安静下来。   这一幕有些诡异的平静。   忽然,竹青衣抬头看了眼沉冽,那眼神看得沉冽心中骤起波澜。下意识的,沉冽皱了皱眉。   “师兄,你知道吗,我见到牧清师叔了。”竹青衣的语气虽然漫不经心,可沉冽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接着慢慢说下去,“牧清师叔,成亲了。”看着沉冽面部表情的脸,他似乎笑了,“师兄,你有师母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就覆上了竹青衣的颈动脉。沉冽一身凛冽的杀意,“你再说一遍。”   竹青衣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说话依旧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牧清师叔,成亲了。你这么些年的隐忍啊,全是在演独角戏。那边唱的是花好月圆,你的话本啊,那是画地为牢。”   竹青衣眉眼轻轻上挑的时候,那角度总是掩饰着锋芒,就像一柄出鞘半寸的长剑,你猜不出他下一刻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果牧清恰好看见了这样的竹青衣,他脑海里必然会出现另一个人的模样。可惜,竹青衣面对的是沉冽,那个银发的男人眼眸中的血色仿佛一瞬间干涸,接着渗出点滴艳色。“你见过他,他在哪儿?”   这声音明显压抑了太多东西,一旁的白马猛地局促不安起来,由一开始的嘶鸣到最后猛地挣开竹青衣的束缚,四蹄踏着飞溅的春草,朝远方仓皇而去。竹青衣想,这世上的人畜啊,都是靠不住的。   面前的人虽说感觉上去比较可怕,可竹青衣却并没有太过的表现出该有的惊惧。他伸出手慢慢把沉冽的手掰开,“除了发疯,你还有什么能耐?”   “是吗?”过了很久,沉冽才重新把视线落在竹青衣身上,“大宗主,对了,我想问问,清云宗长清宗主去了哪儿?”沉冽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波澜,似乎刚刚把手放在竹青衣脖子上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我记得,他才是清云宗最名正言顺的掌门人。”   “看来你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不问世事啊。”竹青衣似乎笑了下,“不过啊,长清师叔就不用你挂怀了,他一切都好,就是前几年与魔族一战受伤严重,至今还在恢复中。可惜看样子,人是废了。”他边说边放肆地打量着沉冽,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别的倒也罢了。”沉冽缓缓开口,“七年前,云衡上仙死的那一日,我从他身上拿到了点东西。”   竹青衣的笑容忽然凝滞了。只一瞬间,他就恢复了一脸的淡然。沉冽倒也不吊他胃口。   “我想着,毕竟是云衡上仙的东西,自然应该交还清云宗,随手就把东西给了长清上仙。”随着沉冽说下去,竹青衣的脸色看似没有波澜,可沉冽却看出了那一脸淡然下的惊骇。他轻声开口,“瞧着你这模样,你还不知道。”   “不过是一份遗物罢了,随着云衡师祖一切都过去了。”   沉冽倒也没有继续接着这个话题下去,只是看着竹青衣,“我许久没见过牧清上仙了,我和他毕竟师徒一场,不知竹大宗主愿不愿意告知家师的所在。”   “看在你这一番心意上,倒也不是不行。”竹青衣眉眼染翠,“只是你师父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作为徒弟,再亲,能亲过结发夫妻吗?你到底应该收敛一些自己,不该对他太过依赖了。”   “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了。”沉冽的语气依旧是一贯的漠然。   “其实啊,他在哪儿并不重要,他去哪儿才重要。”竹青衣缓缓开口,“我即便告诉了你他身在何处,脚长在他身上,他还是能离开的。”   过了许久,沉冽点点头,“也是。”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地上猛地绽出数道红色的灵力,直接缠上了竹青衣。竹青衣瞳孔猛缩,下意识想祭出剑去砍断这些缠上他的灵力,却被一道声音轻轻制止了。   沉冽回头看他,赤眸风华无双,“别挣扎了。”他的声音漠然得仿佛在和一片虚空对话,“我们一起等他来吧。”他似乎疲倦得要命,连一句话都是带着淡淡的厌倦,“我不想去找他了,你不知道,追寻是件很令人难过的事。”   竹青衣似乎没想到沉冽居然想用他去吸引牧清,看了眼沉冽,他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情形看样子是出乎他意料了。   所有人都以为,沉冽会第一时间去寻找牧清的。   就在竹青衣开口的那一瞬间,沉冽的声音忽而响起,“云衡身上的,是本书。长清看完这本书后毁了它,于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看过那书。”看着蓦然无言的竹青衣,他接着说下去,“长清废了,这个世界上记得那书的人,只剩下一个了。”   竹青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大宗主,记得照拂一些我,毕竟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就忘记了一些事。”   沉冽说完这一句就转身打算离开,却在走了几步的时候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竹青衣开口道:“你知道那书上写的东西真正的目是做什么吗?”   “重要吗?”沉冽留下这句话,再也没有停下脚步。   的确,所有的事,对沉冽都算不上重要。他不在乎了。   可是就是这句话,竹青衣却忽然背后有冷汗冒出来,沉冽知道,沉冽都知道。   这一切,尤其是对于云衡想改他命轨从而杀了他这件事,沉冽一直都知道。   他真的不在乎。   竹青衣这时才觉得,他可能看错了沉冽。他的可怕,在于他无可畏惧。既然不在乎生死,那么生死之外,总会有你留恋的东西吧。竹青衣眼中锋芒大盛。   流转着的红色灵力中,竹青衣忽然伸出了手。触碰到灵力的皮肤顿时焦灼起来,竹青衣皱了皱眉,手却没动。他需要一些伤口。   他不能输,这是他脑海中盘旋的最后一件事。   边陲小镇。   牧清猛地站起来,一双眼钉在来人身上。   那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魔界小卒。在屋子里所有人的压力注视下,他硬着头皮把消息说了第二遍。   “清云宗大宗主被沉冽困在王城外了,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觉得有必要给牧清解释一下这耿直的魔使说的清云宗大宗主是谁,牧冷回头对牧清说:“就是竹青衣被困住了,他刚当上了清云宗大宗主。”   “我知道。”牧清很快打断他,“我见过他了。”   “什么?”牧冷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去救人。”   牧清明显有些紧张过度,牧冷一眼就看出了牧清的异常。“哥,你先别急,竹青衣见过你,那就说明沉冽可能知道你的消息了。你这么直接跑过去肯定不行。”   重新把牧清摁回到座位上,牧冷看着他的眼睛,“好了,你先说说,你怎么撞上竹青衣的。”在牧冷的印象里,那男人不简单,至少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莫名有一丝不安浮上心头。   “好吧,其实是竹青衣把我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   “你说什么?”这一下子最激动的变成了南润。“不可能,按照我所知道的,穿越时空只有在我的操作下才能办到,他竹青衣怎么办到的,再说了,就算他真的穿越了,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牧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可是他的确带我回来了。”   牧清有一件事却没有说出口,那一日,他站在教堂门口,忽然出现的竹青衣、血迹斑斑的男人轻轻抱住他,“找到你了。”那个时候,牧清觉得竹青衣的眼里有太重的情绪,说不得,不可说。   一旁陷入了深刻纠结的南润依旧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只有我和……等等,不对,他怎么变得那么像沉冽?”   “行了,先想办法救人。”牧清止住了南润的话。“牧冷,你有办法没?”   “让我想想。”牧冷眉头微蹙,“得先找个人把沉冽引开。”   “我去引开。”司无忧忽然站起来,余光却瞥过正打算说话的南润,“我去吧,毕竟我和他交过手。”   “不行。”南润迎上司无忧的目光,“沉冽的修为和你的修为不是一个级数的增长。他如今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还是我去吧,至少到时候扯出一方时空还能脱身。”   “不行。”司无忧的脸色有些难看。   “好了,别争了。”牧清猛地打断两人的话,“我去。他不是一直想见我吗?你们去没用。”   “哥,你想被奸杀吗?”牧冷揉了揉太阳穴,“谁都别去,我有办法。”   牧清的脸色瞬间黑了,你才被奸杀,你全家都被奸杀,不对,我也是你家的来着……牧清瞬间被自己弄凌乱了。还好,牧冷没让他凌乱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绝不坑,我用我考研的成败发誓。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我尽力更。 实在没有勇气去看评论……   ☆、第 52 章   西风荒城,浊阳似血。   沉冽站在城墙之上,一身浓烈的黑色。城墙之下,竹青衣席地而坐,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一瞬间,沉冽的眸光像是沉寂了许久的星辰,骤然绚丽继而湮灭。他平静地看着那人逐渐走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青衣落落,他缓缓伸手,拿下了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张略显清瘦的脸。   沉冽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只是注视着那人的身影,恍若隔世。他缓缓别开了眼,原来,只是这一眼,他都承受不住。沉冽知道,自己彻底没救了。   真正爱着一个人,是愿意为了对方而选择放手。那是一种无私的爱,所有的辛酸悲苦我甘之如饴,只愿你对我了无牵挂。可是,沉冽做不到,他的爱可以卑微,却永远不是无私的。他宁可是个卑劣的小人,和牧清一起去死也绝不放手。   这不像爱,像执念,于是他轻而易举就入了魔。   有没有这么个人,你穷尽一生,用尽手段,做得比小人还卑劣,蔑视一切的道德批判,就是要拥他入怀,誓死不放?沉冽想,他是遇上了。   牧清远远望了眼沉冽,缓缓把笠帽戴了回去。那个动作含义太过明显,他不想见到沉冽。   看见这一幕的沉冽心中有些意外,自己居然没有一丝的动容。也是,一直被背弃,哪一种的辛酸都尝过,这一幕又能算得上什么?   在那人逐渐走近城墙的过程里,竹青衣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相反的,他淡定得出乎人意料。   直到牧清走到竹青衣面前,伸手去碰那些红色的灵力。在沉冽的注视下,他很轻易地就走了进去,一把把竹青衣从地上扯起来,“走吧。”   “那你呢?”竹青衣问他。   “我走不了,你知道。”   竹青衣上上下下看了会牧清,“保重。”说完这一句,他走了出去。   一直到竹青衣走了出去,牧清这才抬头,隔着层黑色的纱看了眼沉冽。就像是有完美预谋一样,牧清脚下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法阵。   随着法阵逐渐的完整,忽然,沉冽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的设的法阵。   就在一道灵力朝牧清袭去的时候,沉冽已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速度极快,一道黑色黑色宛如燕子羽翼掠过空中。   沉冽生生受了这一击,接着回头看向牧清。阵法中央的男人平静得出人意料。   沉冽站在法阵外围,眼中忽然染上了极重的戾气,“株华。”   男人静静站着,青衣不染纤尘。他说:“没错,是我。”   来的人,本就不是牧清。沉冽情之所至,竟也有错眼的时候。就在沉冽转身的瞬间,株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魔界法阵,留我一人在这儿,我会死的。”那声音不带一丝的祈求,淡漠得让人惊艳。   沉冽回头看他,看那张相似到极点的脸,他说:“那又如何?”   株华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离开的背影,沉默而又沉默。   那个人,从没有把自己当做牧清,遑论爱上自己。他的确,是不会在乎的。   似乎想明白了,株华轻轻笑了。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东西,从这一刻起,被他彻底抛弃。   竹青衣刚想用比划出一个简易的传送阵,被一个人猛地压住了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牧清摇了摇头,“别用修为,灵力波动太大,容易暴露。”   “你还真来了?”竹青衣觉得他真是温水在喉,搞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觉。“很危险的。”   “我还没说你呢?你他妈居然真跑去找沉冽。你不想活了?”   “嗯。”竹青衣点了点头,“谁让你喜欢他来着。”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了这话?”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我不喜欢男人。”牧清简直为这幼稚的问答绝倒了,“我们能不能不纠结这问题了。”   “不能,你不喜欢男人难不成还喜欢女人?那你为什么拒绝那个白衣服的女人?”   白衣服的女人,牧清想了想,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宋瑶。“不和你说了,这地儿也不安全,其他的回去说回去说,哎,牧冷人呢?”   牧清左右看了一圈,忽然发现牧冷没有出现。他如今没有灵力,牧冷不出现他和竹青衣怎么走?话说刚刚牧冷不是还在这儿吗?   不是说株华拖住沉冽,然后他接应竹青衣和自己走吗?好吧,虽说牧清也觉得自己的出现好像没必要,可他实在坐不住。他非得看着竹青衣他才放心。可现在的情况怎么回事?   直到最后,牧清才回过神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被放了鸽子……真是骂尽脏话都诉不尽衷肠啊。   而最后,出现的不是牧冷,是沉冽,他说:“找到你了。”   这台词牧清还觉得有点熟悉。他僵硬地回头,却被一个人狠狠压入了怀中,耳畔是如雷的心跳声。   这个人,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如今是个真正的男人。牧清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这一句。   “师父。”沉冽轻轻说,声音语调一如当初,“师父,我想你了。”   牧清猛地停住了挣扎,任由那个人抱着他。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不能动,一动眼前的男人可能要失控。   其实,牧清的心底同样有个极弱的声音在说话,说的是,“好久不见。”那是牧清背负的一切道德伦理都抑制不住的真情流露。   过了许久,沉冽终于慢慢把视线投向竹青衣,那是一种无声的注视,把你的骨骼脉络都能剖析出来。竹青衣没动,整个过程他一直没有说话没有阻止。当然他制止不了,他清楚沉冽现在的状态。   情敌如此,他也算是壮烈了。竹青衣有些莫名的感触,看过这一幕,再说牧清对沉冽没有感情,他就算是白瞎了这双眼。   整个过程,沉冽始终把牧清紧紧锁在怀中,没有减一分力道。   直到牧清觉得沉默时间有点略长,他开口道:“能不能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沉冽伸手撩起他的额发,看着那双温润的眼,他轻声说:“师父,我想杀了他。”   牧清觉得体内的血一瞬间,凉了。   这是第一次,牧清看见沉冽眼中那么重的戾气。说句实话,他的确从来没有真正地去感受过沉冽的情绪。他总是以为,沉冽始终是那个当初他捡回家养的孩子,眉眼温顺,不曾变过。谁曾想,他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连发梢都渗出绝望。   牧清不由自主的,想推开沉冽,却被更紧地控在了沉冽的怀中。   不得不说,牧清觉得有点害怕了。沉冽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师父,我杀了很多人,手上的血已经洗不干净了,我回不去了。”   “不。”牧清下意识开口,“你可以的。”   “我不愿意回去了。”沉冽笑了,宛如当初的干净明澈。   牧清心中一沉,接着眼前一黑,逐渐失去了意识。沉冽伸手把他捞在怀中,接着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   竹青衣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你别太逼他。”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竹青衣,沉冽没有说话。他看得出那男人眼中的挣扎与隐忍,埋得那么深,就像雪地下的骨骸,一丝血肉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眼中居然也有那么真实的情绪,这让沉冽有丝差异。   “你就算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别太逼他。”竹青衣漫不经心地用袖子遮去了手臂上的伤,“我是修为不如你,不过要不是这样,现在抱着他的人就不是你了。”   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围一瞬间冷凝下来的气氛,竹青衣甚至朝沉冽笑了笑。   沉冽的目光虽然落在竹青衣身上,却仿佛所见的是一团空气。他抱着牧清转身离开,而竹青衣胸腔一瞬间仿佛被击穿,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看着沉冽的背影,竹青衣不在乎地抹去了唇角的血,看着四周逐渐升起的结界,他轻轻说了句,“真是个占有欲可怕的男人。”语气中的戏谑却没有深入眼底。   而在另一个地方,牧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南润明显是找了一圈又赶了回来,一看见牧冷就问道:“找到没有?”   牧冷摇了摇头,他为了不造成灵力波动,直接封锁了自己的修为,结果一转身,牧清就不见了。   “是沉冽?”   牧冷的眼中忽然变得狠厉,“是竹青衣。”这四个字是沉冽咬出来的,他居然算漏了竹青衣。   不应该让牧清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团团同学,要记得多喝水啊,少熬夜。   ☆、第 53 章   牧清费力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明晃晃的白色。   他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自始至终,他的头都有些隐隐作痛。忽然,一只手扶住了他。牧清下意识朝那人看去,果然是沉冽。   两人久别重逢,居然相顾无言。沉冽从一旁的桌上端过来一碗浅浅的粥,他刚拿起勺子,牧清就从他手上把碗拿了出来。“我自己来。”   沉冽没有说话,把勺子递给了牧清。   其实喝第一口的时候,牧清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场景略显诡异啊。按着他的想象,他和沉冽可能是各种血腥场景,总之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和谐。牧清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起,控制权就不在他手上了。   两人的相处,不再是沉冽一味的随着牧清的节奏了。   一碗粥,你就算是半勺半勺地挖,它迟早也会见底的。牧清多希望手中的碗是聚宝盆,能冒出更多更多的粥,这样就不用去看沉冽,也不用去和沉冽说话了。   当碗最后见底的时候,牧清的手僵住了。沉冽自然地从他手中把碗拿了下来,“还要吗?”   “要。”牧清下意识开口。   沉冽看了眼牧清,起身给他又盛了一碗。   ……   而当第三碗粥见底的时候,牧清已经有些受不了这气氛了。他不能一直用餐进行时啊。   “还要吗?”   “不要了。”牧清猛地抬头看向沉冽,竟然有一种无畏的勇气在里面。   沉冽起身把碗放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背对着牧清,他轻轻笑了。那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笑,不掺一丝杂质,自然得让人感动。当他回过身时,脸上已经是一贯的淡然。   “师父,我听说,你成亲了。”沉冽很自然地坐到牧清身边,“是和谁呢?”   牧清心里一惊,接着想到了竹青衣,你他妈真是到处点火啊。他缓缓开口:“是个你不认识的姑娘。”   “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牧清开口道:“她长得很好看。”   “有多好看?”   其实这个时候,牧清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虽然沉冽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鬼知道会不会触到他的逆鳞。他可没忘牧冷对他说的话,“哥,实在运气背落沉冽手上,他想怎么你就顺着他,想睡你你就自己利索地把衣服扒了,别把他邪火挑起来。”   总之,暴怒的沉冽绝对是很危险的存在。想到这儿,牧清斟酌着开口了:“宋瑶长得……也就是一般的好看。”   “她叫宋瑶吗?哪个宋?哪个瑶?”沉冽似乎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就是很常见的宋,很常见的瑶。”   沉冽忽然伸出了手,把牧清的左手握住了。牧清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甩开沉冽,却被沉冽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动作。沉冽抚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道:“就是这个宋,这个瑶吗?”他似乎笑了一下,原来有这个,难怪竹青衣一眼就辨出株华不是牧清。   那戒指的确刻了宋瑶二字。这对婚戒上的字是宋瑶特意让师傅刻的,宋瑶牧清,两人各执一只。   他离开的时候,宋瑶很痛快地放手了。她只说了一句,“这戒指挺贵的,再戴一会儿吧。”到如今,牧清才想起他没摘下戒指。   没听见牧清的声音,沉冽缓缓抬头看向牧清,却看见了男人陷入回忆的模样。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红色深了。   “师父。”他开口唤他,看着男人猛地回过神的样子,他忽然止住了后面的一句话,他想问,你爱她吗?   沉冽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师父,你觉得后悔吗?后悔收养了我?”   “不后悔。”牧清这一句脱口而出,他知道沉冽那一世的模样,相比之下,如今的沉冽已经很不错很热爱和平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沉冽放过了很多人。   就在沉冽要开口的时候,牧清很迅速地开口了,“你饿吗?”说完这一句,他几乎要为自己绝倒了。就算想转移话题也不用生硬成这样啊!   沉冽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牧清更加绝倒的话,“饿。”   这……这为什么这么诡异?   当牧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抓着一把米站在锅前了。他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把米撒入了锅。   这剧情不是应该他和沉冽相爱想杀吗?呸,他们有相爱吗?牧清内心唾弃了一把自己,转眼看着锅了。而这个时候,沉冽就在炉灶边,很淡定地烧火。   当看着沉冽熟练地把木枝折成两半投入火中时,牧清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在看到有人拿着上好的玉璧在打火。由于画风的诡异程度实在难以言表,牧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沉冽拿着木枝的手。   修长,莹白,可以执剑杀人,也可以毫不违和地削枝去叶。   木枝与手,年轻的银发男人,深沉的红眸,牧清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一句很突兀的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说什么?”沉冽忽然看向牧清,牧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那句话直接念了出来。   摇了摇头,“没什么。”牧清重新把视线落在锅上。   沉冽微微皱了皱眉,山有木兮木有枝。是这句吧?   看煮的差不多了,牧清用勺子尝了口,费力咽下去后,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换一锅。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沉冽忽然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很自然地重新挑了一勺,就着牧清刚碰过的位置喝了一口。牧清一愣,接着看到沉冽又喝了一口。   似乎感觉到牧清的视线,沉冽回头看了眼牧清,“还不错。”   沉默了半晌,牧清犹豫着开口:“你……开心就好。”   然后牧清就看到很神奇的一幕,沉冽拿着一只炒菜用的大勺,就这么站在锅前,一口一口吃到了底。   单单用震惊已经无法描述牧清此时的心情了。他下意识的从一旁桌上拿起一杯水递过去。   沉冽很自然接过牧清手中的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接着一饮而尽。“这水的味道……”   “怎么了?”牧清伸手把空杯子拿过来,凑近闻了闻,那是一股很浓重的酒味。牧清抬眼看了看沉冽,“你没喝过?”   皱了皱眉,沉冽点了点头。   然后,牧清就看见沉冽的眼睛有些不对劲了。那是一种蒙着雾气的眼神,就像失途一般的迷茫。   牧清猛地去扶住沉冽,卧槽,一杯就能醉成这样,你他妈在逗我。   沉冽顺势蹭了蹭牧清的脸,把头埋到了他的肩窝。牧清感觉到湿热的气息沿着他的脖子游走,他一愣,接着开始计算如果现在他把沉冽绑了,立刻就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应该不大。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种玩意叫结界。   深深叹了口气,牧清把沉冽把拖半拽拉到了房间,一把把他推到了床上,结果这货醉的半死不活还顺势把牧清带着上了床。   被勒的快断气的牧清看了眼沉冽,忽然,他不敢动了,这眼神不对劲啊。   一个愣神,他就被压到了沉冽身下。   银发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无辜到了极点,他说,“师父,我想要你。”   ……我可以拒绝吗?牧清看着一眼醉意的沉冽,觉得还是沟通太难,还是一脚踹过去比较简单利落。   然后,他的腿就被压住了,还顺势被身上的人分开了。牧清此时的内心万马奔腾。   “师父,我想要你。”沉冽俯身在牧清耳边,略显沙哑的声音意外地有了一丝□□的味道。   “不行。”牧清看上去很镇定地开口。   “为什么不行?”沉冽的声音配上他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竟然看起来有点……可爱。牧清在内心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行就是不行。”   沉冽已经动手扯牧清的衣服了,那力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使得,牧清浑身都被压制的死死的,眼睁睁看着身上的人动手。直到沉冽把手伸进去的时候,牧清猛地开口:“我身体很容易受伤的。”   那只手忽然顿住了,接着沉冽看着牧清苍白的脸,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   “我第一次,你技术不行。”牧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浑身都在用力,却一点都动不了。   “我也是第一次。”   听完这一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牧清就觉得一阵完全不能忍的痛从下面传来,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咬上了沉冽的肩。   他居然就这么进来了,牧清连骂娘的心情都有了。   感觉到身上的人似乎准备进入更深时,牧清一嗓子吼过去,“别进来。”   沉冽眼中的理智和醉意纠缠着,看到牧清疼得连青筋都绽出来,他皱了皱眉,接着伸出了手轻轻抚上了牧清的脸,“忍一忍。”牧清等了半天听见了这句话,差点气的吐血。   然后,就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了。牧清感觉到那人在自己体内的每一个动作,他咬着他的肩,嘴里全是血腥。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后面一定出血了。妈的,这不是□□,这是肛裂。   没有润滑没有适应,什么都没有,身上的男人除了本能还是本能,这一切简直是诡异的壮烈。   牧清终熬不住了,眼前一黑,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是,我他妈就说你技术不行,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加更了,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吧。   ☆、第 54 章   当牧清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觉得,他还是昏过去的时候比较幸福。   麻痹,居然被个男人给强了。   麻痹,居然被做的晕了过去。   麻痹,居然连动一下都疼的要死。   往事不堪回首,这他妈不堪成这样也是种奇遇了。牧清左右转头看了看,没人。   你麻痹,做完就撤沉冽你够男人啊!   无数次重复循环你麻痹,你老子麻痹,牧清觉得内心的万马奔腾豪放了不少。他以后可以写一本回忆录,论被男人强上后的心路历程,他分分钟能火啊。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了不少,牧清终于慢慢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因为某种难言之痛,牧清完成的很辛苦。   “师父。”   一个声音忽然幽幽响起来,直接朝牧清的此时脆弱的小心脏猛砸了一锤子。   你麻痹。   他扭头看向一直站在床帘后的人,嘴角抽了抽,你麻痹你躲这儿干什么,干什么?牧清此时内心已经用尽尊严在咆哮了。   “师父,你醒了?”沉冽看着牧清糅合了我想死、我想你死、不如一起死的复杂表情,一时间居然没什么话能说的。   “昨天晚上的事记得多少?”牧清是抱着一种看淡生死荣辱的心境去问这一句的,他总不能像失去贞洁的小姑娘一样哭着:“你怎么能这样?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恨你。”作为一个纯爷们,被上也要保持节操。   沉冽看着牧清的略显扭曲的表情,犹豫着开口:“我……不记得了。”   “真的?”   沉冽缓缓点了点头。   “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麻痹居然有一种你上了老子爽完了就撤了的怨念?   “醒来的时候,看到……师父流血了。还有,脸上有……泪痕。”   “你麻痹给我滚,滚,朝大门那儿滚,速度!”   ……沉冽缓缓迈开了步子,刚走两步,忽然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眼牧清,“师父,不要站起来,会撕裂出血的。”   回应他的是一个愤怒的枕头。沉冽被砸了一脸,他忽然笑了笑,顺势就抱住了那枕头慢慢往外走。   牧清觉得喉咙一口老血,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快把自己噎死了。   这尼玛什么情况?他被睡了,还被做到哭……你他妈在逗我!   牧清陷入了深深的凌乱与暴躁之中,暴躁中还夹杂着一两丝不能直言的隐痛。   门口的沉冽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很安静地抱着那个枕头,站在院子外的树下,看庭内落叶无声。这一刻,就像亘古一般凝在了时空间隙中,银发红眸的男人眼神温柔,轻轻笑着。   过了一会,他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罐子的食材,很熟练地生火。就在他的手去拿一个罐子的时候,他余光看到了那杯酒。   很自如地把杯盏拿起来,他看着杯子边缘的温润流光,目光深沉。   这世界上的算计,不一定就是阴狠的,也可以是……以爱为名。   卑劣,就卑劣点吧。连命都交到他手上,遑论其他。   当沉冽再次端着碗粥走到牧清房门口的时候,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戾气。   沉冽不记得,他关了门。   当把门推开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立刻就移动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手抚上床单,是冰冷的。   那一刻,沉冽眼中的情绪,几乎不能用暴虐形容。   另一个房间,牧清站在房间里,很委婉地拒绝了竹青衣让自己坐下的要求。   “他强迫你了?”   几乎只一眼,竹青衣就能看出牧清现在的状态。他压低了声音,“是他强迫你还是你自愿?师叔。”   “这有关系吗?”牧清明显非常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无论和谁。他倒是扫了眼竹青衣,“你把我带出来,是想说干什么?”   “师叔就不能觉得,是我想带你走吗?”   “如果能走,你就不会在这和我唠废话了。”   竹青衣静静看着牧清,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师叔很聪明。不过师叔你真的也愿意,就一辈子受制于沉冽吗?”他看了眼牧清脖子里尚未遮去的红色痕迹,开口道:“师叔也许忘了云衡师祖,毕竟相比较于爱情,师徒之情算不上什么。可是,我如今是清云宗的大宗主,我却不能忘了这些陈年旧事。”   “师父不是沉冽杀的。”牧清忽然开口道,“那件事疑点太多。”   “既然疑点太多,那师叔怎么能确定就不是沉冽动的手?再说了,除却云衡师祖,还有一众弟子的性命,还有,迟清师叔的性命。桩桩件件都得算到沉冽头上。”   在竹青衣提到迟清的一瞬间,牧清僵硬了一瞬,他还记得那个少年的模样,仗剑纵酒,年少正清狂。   迟清……   他转眼看着竹青衣,“我不知道这是出于我的私心还是大义,但是我不希望沉冽死。因为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所以衍生出这一系列的事,可是,为什么不能就接受这力量的存在呢?”   “你什么意思?”   “留着沉冽,维持这个世界多股势力的平衡。”这可以拯救很多人,避免很多的流血动乱。无论是理解为赎罪还是掌权,这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件好事。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能不出问题?”   “他如今,很强大,强大到我忍不住去相信他了。”牧清看了眼竹青衣,“因为强大,很多势力再也不能任意操纵他,现在的主动权在他手上了。更何况……”牧清顿了一瞬,接着继续说下去,“有我。”   似乎气氛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竹青衣淡淡开口:“我不信他,我信你。”   “谢谢。”   “对了,师祖死前把一本书交到了沉冽手上,我如今刚刚掌权清云宗,很多事依照需要那本书……沉冽见过那本书。”   “我帮你想办法吧。”牧清笑了笑,“如今清云宗不比从前,我知道你也挺难。”牧清随手拍了拍他的竹青衣的肩,却忽然看到竹青衣的脸色有了丝变化,“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   “我看看。”牧清伸手翻开竹青衣的领子,接着是手臂,全是烧伤的痕迹。牧清看得触目惊心。“谁弄得?”话音刚落,他沉默了一瞬,“沉冽?”   竹青衣倒也由着他看,“小伤,有修为撑着,没什么大事。”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就在这一瞬间,门被忽然推开,牧清下意识回头,看见一脸寒意的沉冽站在那儿。   他拨着竹青衣领口的手,猛地僵住了。从沉冽的角度看去,他是整个人贴在竹青衣身上的。   “师父说的是,他的确是不要命了。”沉冽如是淡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小细节:竹青衣原本是可以直接在房间和牧清谈的,他费心把牧清带出来,也许,是他真的想带牧清走啊。 可惜是牧清不愿意呐。   ☆、第 55 章   竹青衣看了眼门口的沉冽,接着看了眼面前的牧清,他伸手自然地把领口从牧清手中拨过来,淡定地整好了胸口的衣服。整个过程中,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到底在怕什么?”   说罢竹青衣扫了眼逆光而立的沉冽,那眼神说不上挑衅,却让沉冽眼中的血色更重了。   牧清一直看着沉冽的眼神,把他所有的表情全都尽收眼底,这一会儿他下意识把竹青衣挡在了身后。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却仿佛无限度在沉冽眼中放大。沉冽原就是对速度的掌控到了极致,这一瞬间,他不能不承认,他很想就这么把牧清身后的人,一击毙命。   眼前一闪,牧清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抓住了。牧清下意识抬头看去,那双眼里的阴寒让他心中蓦然一惊。他听见那人的声音,依旧是熟悉而温和,“师父,你若是找个别人聊会天,我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每次都找些危险的人。”沉冽温柔地看着牧清,眼底的阴霾依旧,“竹青衣,可不是简单的人啊。”   “嗤。”竹青衣轻轻笑了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你沉冽更危险的人?”   骨头碎裂的声音忽然响起,沉冽淡淡回头看了眼竹青衣,“我不喜欢你的手。它总是伸向不该碰的地方。”   牧清瞳孔猛缩。竹青衣右手垂着,脸色有些发白却依旧淡定。他看着牧清甚至笑了,仿佛在说:你瞧,这人还是这么点手,一点特别的都没有。   那一瞬间,竹青衣的笑让牧清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把推开了沉冽,“你怎么样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他呆滞地回头看了眼猝不及防被推开的沉冽,他没有错过沉冽眼中的自弃。   可是,他的意识却仿佛回到了云衡死的那一日,血染透青衫,迟清倒在血泊中。他下意识开口:“你不能伤害他。”   沉冽看了牧清半晌,最终笑了。那笑几乎不忍心去看,像是白骨里悠悠绽出的艳色,难逾苍凉。   他说:“我若是真想杀了他,师父,你会如何?”   “沉冽。”半晌,牧清忍不住伸手去拉沉冽的袖子,“抱歉,我承认我出来没和你打招呼,这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能再杀无辜的人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长剑落拓,是牧清原打算送给沉冽却兜兜转转没送出去的那把,沉冽不知费了多少难言的心思,重新把那把剑拿到了手中。沉冽的修为太盛,到了最后剑反而是累赘,可他还是持剑而立,银发肃冽。“我没想杀他,你在逼我。”   牧清觉得他这下是动也危险,不动也危险。他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说什么都是错了。他只能沉默地看着沉冽,过了半晌,他轻轻说:“别闹了,有话回去说。”他自暴自弃了。吃个醋还动刀动枪,这货的气度呢?   看着沉冽那一脸的阴沉,他缓缓张开了手臂,那一刻,他觉得他把节操踩在了自己脚底。那个动作浅显点的解释是:要亲亲要抱抱要回家睡觉觉。   沉冽愣了一下,接着就看见牧清一脸面无表情又似乎有点小扭曲地走过来,再然后,他的两肩上多了两只手。觉得身上一重,沉冽呆滞地低头看向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的一大团。   把脸蒙在沉冽的胸前的牧清内心很咆哮,“喂,可以回去了吗?”   沉冽猛地一伸手抱住牧清,怕他从自己身上滑下去,那一瞬间,他觉得手中的剑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牧清慢慢把头抬高搭到他的肩,“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发呆吗?”   沉冽猛地抬眼看向竹青衣,眼神一瞬间危险起来。竹青衣这回倒是很识相,自顾自低头给自己接骨。他什么都看不见啊,什么都听不见啊,他只是个普通的背景设定啊。   整个人似乎被转了一下,接着牧清发现,自己被沉冽整个人换成了公主抱的姿势。他的脸色瞬间黑了,“换个姿势。”   “这样师父不会难受。”   “不,我很难受。”那微弱的男人自尊还是让牧清觉得公主抱是超越了他的底线的。   “那样容易受伤。”   “你注意点角度和力道就可以了。”你他妈想都别想公主抱老子。   忽然,房间里响起一个人的低沉的咳嗽声,“咳咳。”竹青衣低着头,手在摸索着断骨,“你们不会在这儿做了吧?”   “……”牧清彻底自暴自弃。   沉冽抱着牧清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他似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竹青衣,那人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动作表情,却依稀可听见咔咔的声音。沉冽大步走了出去,随着他每走一步,他的脚底就踩出一道极淡的灵力。   当他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他身后的屋子整个被封在了灵阵之中。而屋子里的男人恰好抬头,看见了那抹一闪而逝的黑色衣角。   竹青衣站起来,走到院子里。他看着院子里的景象,脸上没有一丝吃惊或者忧虑,他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支笛子。刚接好的手骨上还留着灼伤的痕迹,他似乎没有一丝的异样,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吹了一曲《愿为西南风》   当他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眼前的是日暮远山,那一刻,没人知道这个清云宗史上最年轻的大宗主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家里多了一个熊孩子,被逼着陪她看了两天的鬼片……宝宝心里苦,宝宝想不明白,现在的熊孩子胆怎的都这么肥?   ☆、第 56 章   沉冽一直以为爱着一个人便是无端的克制隐忍,他一直做得很好。   可沉冽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失控的事,他爱上了,他变得放肆了。   原本只是想着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却变得如今这逐渐痴魔的占有欲,一念起而诸欲顿生。沉冽想,果然人世间的人都是贪心不足的,他亦如是。可这漫长的人世,倘若真的没有一个想执手生世的人,该有多寂寞。   他遇上了,这是他的劫,也是他的幸。   “师父,什么是人间情爱?”他轻轻开口问道,又似乎在问自己。   牧清半躺在榻上,很悠闲地休息。听到沉冽的声音,他似乎皱了一下眉,“曾有一个人对我说,爱一个人是放手。后来,她放手了,她说爱是成全。”牧清缓缓睁开了眼,他想到了一个双眼明媚的姑娘。   沉冽的眼睛似乎锐了一下,如果爱是放手,那他恐怕终其一生都学不会了。他这一生的所求极少,寡淡薄欲,唯独遇上了这么一个想要的人,刻到了骨子里的执念,放不下了。   若有若无的安静,牧清似乎放慢了呼吸,他知道沉冽在看他,那双眼的视线从来那么灼热而放肆,而他却一直忽略着,到了如今,却是再也忽略不了了。这个男人把心放在了他手心,任他□□也好践踏也罢,就是逼他接着。   这样简单的固执,牧清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感受。那种不求因果的感情让他猝不及防却也不可抑制地心中一动。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男人,他的悲欢哀乐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他让他疯,便轻而易举地疯了,他让他欢乐,他便乐不可支。牧清想,他有些明白株华的沉沦了,不是爱,却很难放开。   牧清爱沉冽吗,有一点,但绝没有沉冽的那般汹涌而浓烈。他看着那人的模样,看他痴狂,不知不觉竟也上了心。他从来就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的难以言喻的占有欲和依赖,只是以前也没太去在意。   毕竟,牧清有很多人,亲人,朋友,他的人生很完整。但沉冽不一样,他只有牧清。   “沉冽。”牧清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当初云衡交给你的那一本书吗?”   “记得。”   “能不能给我抄录一份。”牧清抬眼看向沉冽,“毕竟是清云宗的东西,我和云衡师徒一场,总归是要帮一把清云宗的。”   沉冽看着牧清清澈的双眼,轻轻笑了,“好,我给师父抄录一份吧。”他云淡风轻地开口。   手轻轻一拂,纸笔就出现在沉冽面前,他执笔缓缓蘸墨,就在落笔的那一瞬间,牧清开口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师父,沉冽从来不会拒绝师父,是师父从未信过我。”沉冽的声音深深浅浅,不带一丝沉重,就像是说着最平常的玩笑之语。“我记得有人给我取了沉冽这名字,说是此生沉浮几度,寒冽不减,春华扶疏。”这名字万千寓意,就在牧清开口唤他那一瞬间,已经全部实现。他遇上了这个人,怎么会舍得拒绝?   “你记得谁给你取得名字?”   “记得。”沉冽写字的模样很好看,那道淡淡的侧影就像一幕清晨。   “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记得。不过是师父未曾问过,我也不愿意去提而已。”沉冽重新蘸了一笔墨,他抬眼看向牧清,“师父想听吗?”   从来没想到沉冽这高度危险人物居然有年幼的记忆,牧清表示真的有些诧异。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记得什么?”   “不多了,我娘亲是青楼的女子,她生下了我,看我天生异象,她也不愿意养着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了,我却活了下来。后来我找到那女人,那女人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她疯了,第二日便自缢而死。我流落街头,也遇到过一些人,尝过一些苦头,也活了下来。街头有个算命的,他一日喝醉了给我算了一卦,给了我一个名字。第二日,他便死了。他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但是我没有。这不是好事,因为万物有上天垂怜,我没有。”   牧清沉默地听着,不过是很简单的故事,离不了苦情的俗套,却不知怎么的戳中他的心。   “师父,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我杀了一个人,我需要食物,而他正好像往常一样堵住了我。我一直没敢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不喜欢这样的沉冽的,你想像中的沉冽是乖巧而充满灵气的,就像铭瑄那样的人。我做不到,我从一开始就是沾了血的人。”   “别说了。”牧清忽然打断他。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期望是沉冽这一生最重的梦魇。牧清觉得心中有个角落仿佛蓦然疼痛了起来,就像被钝刀磨过,他皱着眉,没说话。   “师父,好了。”   一叠写满了字的纸递到了牧清面前,牧清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却只看见了一双赤红却也沉炽的眼,脉脉不得语。他下意识避开了沉冽的眼神,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牧清只瞟了一眼,全是一些阵法的图,他想着这大概就是竹青衣执意要拿回这东西的原因。毕竟,这些古老的阵法是清云宗诸位先人的心血,是增强清云宗的实力最强的保证之一。牧清没有翻下去,他记得他已经和清云宗断了关系,他如今已经不适合去窥探这个古老仙派的机密要诀。   “师父,云衡没有死在我手上。”沉冽脸上是如水的沉寂。   “我相信你。”   “是迟清杀了云衡。”   牧清忽然抬头看向沉冽,那眼神说不上是打量,就是很简单的凝视,过了一会儿,牧清才淡淡开口:“我相信迟清。”   沉冽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牧清的左手,他的手随意地抚过牧清的指节,那枚简单而精致的戒指了无痕迹地消失了。而注视着沉冽的牧清没有发现一丝异样,他觉得沉冽有些愤怒。   出乎牧清意料的是,沉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出来,他只是简单地握着牧清的手,轻轻碾过每一个指节,忽然,他抬起眼来,“师父,我可以要你吗?”   沉默三秒之后,牧清朝着沉冽的腿就是狠狠一脚。“滚滚滚。”   沉冽倒也没有生气,就这么由着牧清踢。他的力道对于自己来说的确微不足道。可是,他依旧皱了皱眉,就像暗暗忍住了疼痛一样。   牧清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坐了起来,“你妹的你不会躲一下吗?你就只会戳在这让我踢吗?”牧清伸手去拽沉冽,“你没事吧?”   结果,沉冽这么重的人,就这么非常无赖非常不要脸地朝着牧清身上压了上去,牧清的脸瞬间黑了。在他还没有想好是骂麻痹还是骂卧槽的时候,沉冽已经卷了被子把他和自己紧紧裹在了一起。   那双眼就这么清澈不含一丝杂质地看着牧清,一瞬不瞬。   “师父,可以吗?”那人轻轻地问,那声音带了一星的沙哑,竟是能撩拨人至此。   牧清不知道,自己的素来和城墙有的一比的老脸那一瞬间红了,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也是沙哑的,“上回有点疼。”   “这回不会了。”沉冽的手轻轻覆上牧清的眼。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牧清知道自己有了感觉,而身上的人也是压抑着腾啸的欲望,牧清牙一咬,反正都做过一次了,他也算栽这货手里了。“你注意点技巧。”   说完这一句,牧清觉得身上的人那双眼几乎星火燎原之势。   过了一会儿,紧闭的大殿里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你妹,沉冽你他妈到底会不会,滚。”   “师父,忍一忍。”   “忍你大爷,你妹,我艹,沉冽你麻痹……”   咳,这事果然不能看天分,得教。这是牧清得出的血一般的教训。他尼玛出个柜还要手把手教自己徒弟上自己,麻痹他不想活了。      ☆、第 57 章   牧清这两天脸色不是很好,尤其是看见沉冽的时候。   沉冽大概也知道自己被嫌弃的原因,抱着把黑色的剑,他站在牧清的身后,犹豫着唤了一声“师父”。   “你好像很空啊?”牧清转头看他。   沉默地想了会儿,沉冽觉得自己是挺空的,他点了点头。“师父你饿了没?”   “……”牧清觉得有必要告诉一下沉冽,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被食物摆平的。可当牧清真的看着沉冽的眼睛,他居然说不出什么来,这货的眼睛怎么会水灵成这样子。   过了半晌,牧清开口道:“我想吃水晶猪蹄。”   沉冽麻利地去做了。看着那抹飘逸的银色随着那人的步伐轻轻浮动,牧清忽然记起在床上的时候那银色的头发被他拽着的感觉。很柔软很干净,就像是早春细草,甚至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思及此,牧清心中忽而一动。他甚至能回忆起那人在他身上的每一个表情,细微到皱眉和低吼。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等到沉冽离开有一会儿后,牧清站了起来。他理了理略显杂乱的头发,走出了门。   水晶猪蹄,怎么都得做几个时辰吧。   牧清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直走到了一间很偏僻的屋子。还没靠近,他就被结界震得后退了好几步。他抬头看去,屋宇毫无异样。“竹青衣,你在吗?”   没有回答,没有应声。牧清皱了皱眉。   就在牧清怀疑竹青衣是不是已经跑出来了,一阵悠扬的笛音忽然响起来。   是最简单的街头小调,孩童都会哼几句。可是那人却吹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有个人踏着杨花春水,仗剑而去。   “竹青衣,你在吗?”   牧清从怀中抽出一卷纸,他轻轻把纸堆在小院门前,顺手找了块石头压着。“竹青衣,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拿着它离开吧。”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门忽然开了。牧清回头看去,庭院深深,一个青色的身影立在那儿。   竹青衣就这么走了出来,不紧不慢,气度从容。   “师叔,你看起来真的挺喜欢那小子啊。”竹青衣收了笛子,静静看着牧清。   “也许吧。”牧清摸着下巴,他倒是没想到竹青衣就这么轻松地走了出来,他以为沉冽的阵法竹青衣就算想破也得花些心思呢。   “师叔。”   “嗯?”牧清看着竹青衣等他开口说下去。   竹青衣忽然笑了,“没事。”   “既然出的来,就早点走吧。”牧清没有说,沉冽那小子看着很小气,实际上更小气。等他这次回去估计又要面对那货一脸的冰渣子了。可无论如何,他该来送一送竹青衣的。牧清忽然站到了竹青衣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清云宗就交给你了,大宗主。”   竹青衣伸手扶起他,淡淡开口:“尽力而已,告辞。”   牧清直起了背,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离开,原本来的时候心里藏了些话,真的到了竹青衣面前倒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想着,这样也好,有些话说出口远没有在心里庄重。   而一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牧清都不知道,竹青衣不是不愿意走,而是等着这场简陋的送别。   而沉冽也根本没有设下囚禁的阵法,竹青衣随时都可以走,那阵法不过是用来确认竹青衣是什么时候走。当牧清第一次碰到阵法的时候,在厨房的沉冽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窗外。   而当竹青衣恰好离开牧清视线的那一刻,竹青衣看见了倚靠在墙上黑衣银发的男人。   “你赢了。”沉冽淡淡开口道,“东西在你的手上了。”   “不,我输了。”竹青衣笑的一脸无所谓,“所有的筹码都在我手上,可我却没了下注的心思。沉冽,你赢了。”   沉冽挑了挑眉,很难得的,他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其实我一直都不在乎。”   从一开始,竹青衣就输了。   “你比我聪明。”竹青衣也难得地服输了一回,“这一步步的算计,牧清不懂,别人不知,我却一清二楚。沉冽,你够狠。”   “只可惜,没能杀了你。”这一句说的云淡风清,沉冽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动,“不过,这样也有意思,有的时候,活着不一定就比得上死了。”   “什么可惜,我看你是故意。”竹青衣把那叠纸塞回袖子,“东西我留着了,等哪天我不想活了,忽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来找你们俩一起死啊。”他似笑非笑。   “不送了。”沉冽淡然地看着竹青衣。   远处清风吹过屋檐,檐下风铃声清越出一片安乐,沉冽一字一句道,“迟清上仙,一路走好。”   竹青衣的眼中一瞬间盛放出千树梨花,瞬间枯荣,却最终归于平静。   “好歹是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些年的人,你这温和的模样倒真让我恶心。也就我那师兄会信你这套。”   竹青衣说完转身离去,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他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此时恰好是正午,竹青衣的身影走在鳞次栉比的高大室宇间,连一抹影子都没有。   孤身一人,终于是了无牵挂。   也不知道牧清是否还记得,整个清云宗,笛子吹得最好的,是那个青衣的骄傲少年。就连他们的师父都曾称赞他,“乐声至情至性,是有言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穿书,想了想把男二拖出来虐虐,不虐沉冽了。   ☆、第 58 章   竹青衣走了很远的路,入眼均是日丽风和。   他想起很多的前尘,无数的往事。少年也曾执笔挥洒,一剑寒九州,而最后终究是只剩下了满身鲜血一手杀戮。   “对了,你会做饭吗?”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竹青衣脚步顿了下,接着不着痕迹地继续走着。   一个黑影逐渐显现出来,是梼杌。他紧跟着竹青衣,不停地开始了碎碎念,“连我都控制不住了,你最近是干了些什么?”他拍了拍竹青衣的肩,手却直接穿过了竹青衣的身体。他皱了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看来还是不行啊。”   梼杌依旧是沉冽的形态,银发红眸,妖气森森。他忽然飘到竹青衣身侧,“我瞧着你好像有些郁闷啊?”   看着一脸漠然完全无视自己的竹青衣,梼杌似乎已经很习以为常。作为一只连人形都凝聚不了、天天想着找宿主的妖,梼杌的阅历已经很丰富了。他跟云衡做过交易,和沉冽打过交道,加上他从前在人间厮混的经历,他见过的奇葩可以开遍神州大地了。   可是,梼杌依旧觉得在他遇到过的那么多人里面,竹青衣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明明清心寡欲,却又有极重的执念,明明天赋异禀,却能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多年心血,他可以随意地付之一炬,多年的爱恨,他可以顿时坐化成空。   所以,躲过了这么多人的追杀,梼杌偏偏栽在了竹青衣手上,被他干脆利落地关在了识海。这人真是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梼杌看竹青衣似乎没有把自己关回去的打算,带着微微的诧异,他很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沉冽看出来你想和他交换命数,然后你计划失败了?”   “还是你又杀了谁,比如你那师兄啊之类的。”   “喂,说句话啊,我被你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了您能让我感觉一下人味吗?”   “……”   梼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年头,是不是所有修仙者都是这德行?感觉让他们说句话比和他们打一仗还难。沉冽是天生自闭他也就忍了,这货是什么情况?   “上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竹青衣终于淡淡地看了眼梼杌,接着别开了眼。就在梼杌打算配合他高冷下去,竹青衣终于轻轻开口说了句话,“你们做妖的,是不是头脑都简单?”   “……”梼杌忽然觉得他竟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又不想错过这个撬开嘴的机会,他勉强开口:“差不多吧,妖怪想的都比较粗暴,能用刀解决的一般都不用脑子。”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沉冽的身体,长生不死。”   竹青衣很难得地回头看了眼梼杌,那眼神说不上是打量还是感叹,就是轻如点水的一眼,“长生不老倒是不太可能,活几百年倒没什么问题。”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梼杌觉得竹青衣这个人,已经越来越难懂了。自从他很淡定地冒着生命危险把牧清带回来,人就变得高深莫测了。所谓的高深莫测,是你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竹青衣的行为已经不能用逻辑去理解了,得上升到精神层面研究。   “说句实在的。”梼杌看着竹青衣的脸,很疑惑的模样,“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从你把牧清带回来我就觉得奇怪,你到底是想干什么?说你喜欢人家吧,你把人推到了别人那儿,说你不喜欢人家吧,我瞧着也不像。考虑一下你的做法,你可能觉得什么情爱的比不上你多年心血谋画,那么终于东西到手了,你又放弃了。我能问你下,你到底是怎么看这事的吗?”   竹青衣的脚步依旧是不紧不慢,一派的从容。“你都知道?”   “哈。”梼杌尴尬地转头看天,“我不是有意去看的,你自己也清楚你识海乱成那样,我也就略知一二。”   “是么?”竹青衣的语气很平淡。   “咳,我就是一时好奇。”   竹青衣不说话了,倒是梼杌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我仔细想了,还有一种解释啊。沉冽只要活着,你就基本不太可能和牧清在一起,毕竟他手段也挺阴的,你拼修为又斗不过他。所以,如果你拥有了沉冽的能力,那么剩下的事谁还能阻止你?到时候只要你愿意,这三界都是你的,牧清也不例外,就算他真对你没想法,洗脑也是个方法啊。这么看来,你把牧清推到沉冽身边,那是为了长远考虑,毕竟也只有他能套出沉冽手里那份残稿。”   “你知道那东西是残稿?”竹青衣忽然看向梼杌。   梼杌立刻马上澄清,“我没看,绝对没看,这玩意我看了我还能有命活下去?”梼杌一看到牧清递给竹青衣的那叠纸他就差不多明白了。当年云衡暗中一直默默研究着改变命轨的方法,只要成功,就能真正地控制住沉冽的命数,所谓的不死就根本不堪一击了。   可是云衡费尽心血,也不能真正改变命轨,他只能做到交换两人的命数。这依旧是死局,异数依旧存在,只是换了个人而已。而那股力量,如果换到了心术不正的人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浩劫。   这也是云衡终究没有实施计划的真正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如果拥有了超越规则的力量,会不会滋生欲念。   沉冽虽然乖戾阴郁,可他的内心除却一人,再无其他。而沉冽也一直在克制着那股力量,他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的磨砺惩罚,不过是告诉云衡,沉冽所求无他。   最后的最后,云衡的选择是,成全。他把那份残稿交给了沉冽。   云衡一生通透,却唯独漏了迟清一人。   他选择了迟清作为继承人,倾囊相授,告诉他人间正道从来沧桑。从第一眼看见迟清起,云衡就知道,这个少年适合权力征伐,会是最优秀的继任者。少年的心里有灰色地带,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执掌一方界域,光凭仁义道德和一腔正气是不可能维持安宁的。   活在阴暗里,心中却有光,这才是清云宗的掌门人该有的姿态。   可惜,云衡看见了少年内心的阴郁,却没看懂他的隐忍。到最后,谁的剑横在了谁眼前?   这些早就已经化为烟云的旧事忽然被重提,就像鞭尸敲骨。往事淋漓,竹青衣也难得叹了口气。   梼杌的视线一直落在竹青衣身上,注意着他瞬息变化的表情,可除了那句若有若无的叹息,他什么都没看得出来。竹青衣就像是在听旁人的一个故事。这个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让人觉得心惊。梼杌不是爱琢磨他人闲事的妖魔,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迎合而已。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需要一个声音。   “所以,迟清上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竹青衣终于缓缓开口答道:“我也经常这么问我自己。”   那声音平淡依旧,梼杌揣测不出什么。不过梼杌想,这大概是这个习惯了带着面具的男人,难得的一句真话。   “现在你要去哪儿?”   竹青衣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瞬息间,梼杌就化为了一阵烟雾,重新被锁回了识海。走了几步,竹青衣忽然笑了。   他记起一件事,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前面一句是,人若有情天亦老。   这所有的故事,冥冥间,到底是谁在嘲弄谁?      ☆、第 59 章   房间里。   牧清的脸有点扭曲,沉冽拿了一个脸盆一样大的……碗,装了一锅肉。   “……这是什么?”   “师父,吃肉。”沉冽很淡定地挖起一勺子递过去。   牧清踌躇了一会儿,接受了被喂食的这个真相。他刚咬了口,门口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哥,你还活着吗?”   牧清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沉冽皱了皱眉,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红色的魔气席卷而去,吓得牧清直接拽了把沉冽的头发,“别冲动。”   沉冽看着牧清手中扯下来的一团银色头发,忽然就沉默了。最近,好像师父很喜欢拽着自己头发啊……   “去把他带进来。”牧清看着沉冽。   沉默片刻,“好吧。”   “不用了,你让他来接我,就不怕我横尸半路上。”门被推开,牧冷直接走了进来。   沉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哥。”牧冷直接忽略了面色发冷的沉冽,凑到了牧清耳边,“我要走了。”   牧清猛地抬头看向他,牧冷依旧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我想过了,我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回去建设祖国报效国家,哪能留这看你们一群基佬搞基。”   手上还有个勺子,要不要冲着这人的脸来一下,牧清思考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你真打算回去?”   “是啊。”牧冷点了点头。   牧清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道:“你知道我回去这些年是怎么想的吗?”   牧冷倒是随意地坐了,自来熟的从沉冽手中接过勺子,淡定地边吃肉边听牧清说下去。   “一个修仙者,忽然从无所不能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凡人,没有仙术没有修为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南柯一梦,没有一个人能倾诉,没有一个人能相信。只有你自己,从一开始的缅怀到了最后的怀疑,最后迷失在现实中。午夜梦回,英雄渐老,你会忽然想起这个世界,这个你能仗剑天下的世界,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牧清抬头看着牧冷的眼,“你真的要回去吗?面对生老病死,面对泯然众人矣的人生。”   漫不经心地抛起一块肉,牧冷一口咬住了,嚼了半天,他才看向沉冽,“你选的肉太老了。”   牧清掩面扶额,“你小子到底听进去没有?”   “哥,你不懂,像我这样的人,到哪都是能仗剑天下的。”牧冷终于看上去比较正经地回了牧清一句,“日近长安远,其实啊,不是日近,而是长安远。”   “我建议你说人话。”   “……没事,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牧冷嘴角抽了抽,“听不懂算了。对了,肉有点老了,你吃不出来吗?”   牧清看了眼沉冽的脸色,还好,没有暴走的迹象。他继续看着牧冷,“你倒是个硬气的人。我是不如你。”   “其实,你不是不如我,你是放不下。”牧冷忽然笑了,“你我考虑的东西本就不同。这么多年,你终于看懂自己想要什么了?”   “的确。”牧清淡淡地看了眼沉冽,“你不知道……”牧清这一生,从没亲眼看见过沉冽落泪的模样,可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每次做梦,这人不是一身是血就是泪流满面模样。看着看着,忽然有一天就懂了。   “你们这还算好的。”牧冷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   “没事。”牧冷轻轻摇了下头,“我该走了。”   “记得照顾好自己。”牧清淡淡看了眼牧冷,语气中没有太浓烈的情绪。一转眼他和牧冷都这么大了,都过了矫情的年纪。   “我知道。”   “记得回去先去看看爸妈,他们分开了,到如今,也是清静了。”   “唔,早该分了。”   “别总是那么不着调,好歹装点样子出来。”   “尽量。”   “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那我倒是有句想说的。”牧冷忽然凑近了牧清。   “什么?”   “我琢磨了几天,想着沉冽他这种痴呆模样,你又是死装正经的人,那么你们床上是什么过来的?”牧冷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现在想想我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男人。”   “……”沉默了一会儿,牧清缓缓开口:“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也应该是最后一件。”你他妈就送这玩意儿?   “我从不送没用的玩意儿,要送就来点实用的。”   你他妈还真是实用啊。牧清面部表情有点微妙的变化。   “行了,我走了。”牧冷拍了拍牧清的肩,起身打算离开。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沉冽开口了:“带着路上吃吧。”   牧冷有点犹豫地看着沉冽递过来的那一脸盆肉,他竟一下子有点搞不清楚沉冽到底是在玩他还是真的一片诚心。踌躇了半天,他把那锅肉接了过来,“……谢了。”   沉冽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已经是很超越牧清的认知了。牧清是一向觉得自家徒弟高冷如雪岭之花的。   “走了。”牧冷抱着锅肉出了门,“别送了。”   牧清看着那身影逐渐消失在一片朦胧的远方,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他自然知道,牧冷没有用御剑术而是选择了走路离开的方式,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男人之间的分别,很多时候没有太多的话。可有些东西,它的确存在,不需要证明。   就在牧清走神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牧清回头看,沉冽恰好静静地看着他。“我没事。”牧清笑了笑。   “你还有我。”   牧清大脑当机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的脸忽然烧了起来。擦,有些人说起情话真是抵挡不住啊,他都是一把老骨头的都觉得脸上发热。   沉冽低头默默看着牧清无意识地拽着自己的头发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没有提醒牧清。   过了一会儿,牧清忽然抬头,“你知道他今天过了才煮的肉?”   沉冽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挺出乎我意料啊。”牧清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情商说低好像也说不上,说高他又觉得怪怪的。   沉冽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牧冷离去的方向,接着静静看着牧清。师父他,到底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想吃什么?”   牧清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吃肉。”   “我去做。”   “嗯。”   牧清看着沉冽出门的模样,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留给他们的日子很长,可以吃很多肉,去很多地方,慢慢厮混。      ☆、第 60 章      僻静的小院。   牧冷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地敲着门,“在吗?”   “进来吧。”   牧冷推门进去,南润又在喝茶。牧冷觉得,南润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喝茶,拿着一盏杯子,给他一张躺椅,他能这么过一辈子。   “见过牧清了?沉冽放你进去了。”   “嗯。”牧冷走到窗户边,猛地推开窗子,阳光顿时涌了进来,屋子一下子亮堂了不少。“天天窝着,你让我觉得屋子里长了朵蘑菇。”   南润笑了,“蘑菇,好东西。”   牧冷回头,忽然觉得南润的笑带了丝病气,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南润的身体是越来越弱了。“我说,你送我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知道,我留在这儿,这具身体迟早会腐朽,到时候我才是真的有麻烦。”   “你回去的事和司无忧说过没?”   “挺久没见他了。”   牧冷皱了皱眉,“他没过来看过你?”   “不记得了。”南润缓缓摇了摇头,“我最近脑子昏沉沉的。”   “容我说句实话,你可能要死了。”牧冷倚着窗面部表情地说。   “我死不了,如果我死了,会出大事。”   “我建议你留下遗言,见司无忧最后一面,然后赶紧离开。否则你会创造历史。”   “遗言在抽屉里。”南润淡淡开口,一双眸子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   居然还真写了遗言,牧冷挑了挑眉。   “我们明天晚上走。”南润抬眼看了眼窗外,“我的力量被这具身体完全抑制了,明晚子时恰好是天时,可以借助这股力量。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我还是觉得”牧冷盯着南润,“你要不去见一见司无忧。”   “没有意义。”   阳光下南润的脸几乎是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模样,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牧冷看了会儿,淡淡移开了视线。   其实很多事,都没什么意义,大多数时候,我们去做这件事,只是单纯地觉得想做而已。   所以,离开了南润屋子的牧冷一脸淡定地敲开了司无忧的门。   “找你聊聊。”   司无忧把他放了进来。牧冷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扫了一眼屋子。居然还挺整洁的。干净的几案上摆了一副茶具,牧冷挑了挑眉,这倒不像是司无忧这人的风格。他不像是个会讲究这些的东西。   “怎么了?”司无忧看他半天不说话,疑惑道。   “没事。”牧冷找了张椅子坐下,“魔君大人那一身的戾气好像减了不少。”   “有吗?”   “看不出来的只有你而已。你的变化很大。”   司无忧忽然笑了,“牧冷,我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很多话,你直说就好了。”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南润明天晚上要走了,你们好歹是主仆一场,送一送总是可以的。当然魔君大人要是觉得为难,牧冷也不会去和南润提。”   过了许久,司无忧的声音才响起来。“他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司无忧走到一旁的桌案上,雪白的宣纸安静地躺着,一旁悬着的笔还在滴墨。这些东西,他以前极少接触,如今却把他们摆在了桌案前。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牧冷,“他让你来的?”   牧冷摇摇头,“司无忧你错了。”牧冷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司无忧魔君一贯的做派,当真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上一辈子。“南润从来就没想着用自己的病去博得你的注意力,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处心积虑在离间你和株华,说句实话,他心里都不一定有你。”到底在自负什么?   “我没这么说,只是我一直把他当兄弟,他对株华下手,我只是觉得失望而已。”   “你真的就太这么相信株华?或者说,相信你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说的明白。南润要是真的想走,就走吧。”   “你还是觉得他在用离开逼你做抉择。”牧冷忽然觉得,摊上这么个人,难怪南润选择当蘑菇也不愿意来看一眼。权势上呆的太久的人,疑心太重。   司无忧没再看牧冷,径自给自己泡了杯茶,那淡淡的香味里似乎有些清苦,氤氲出一线水雾。“你走吧。”   “这么些年,你看人永远是肤浅。”牧冷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举着杯子的魔君,手忽然那么一顿。   过了很久,他才把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空。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喝这种味道的东西。清苦得仿佛要把整个人染成一抹碧色。他到底是不会明白了。   是夜。   南润刚把灯点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那人几乎要把门敲成鼓的节奏。   就在南润打算去开门的时候,整扇门被敲碎了。碎了,南润看着那门,忽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喜感。他抬眼看去,魔君大人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也是有点尴尬。   “我明天让人给你修。”司无忧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南润看了会儿,点了点头,“好吧。”虽说是用不着了,但是魔君大人既然有这个兴致,他也不好打扰人家。   “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   房间里是很清淡的茶叶味,的确几乎没有药的气息。司无忧偷偷看了眼南润,昏暗的灯光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倒也是真瘦了。   “我听牧冷说,你要走?”一直陷在沉默的氛围无法自拔的司无忧终于开口了,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合适。但话都说了,他总不能收回来吧?   “你说什么?”南润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我刚没听清楚。”   “没什么。”司无忧觉得气氛已经不能再尴尬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以前和南润相处的自然好像一瞬间都不见了。司无忧忽然有些无措,这种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想掌握主动权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这里怎么这么暗?”   “我快休息了。”谁睡觉亮着明晃晃的灯啊?   “哦。这样啊。”   “找我什么事?”南润其实差不多猜得到是牧冷说了些什么,但他真的累了,如今见了面,除却相顾无言,他们连寒暄都显得客套。   “咳,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南润不着痕迹截断了谈话。   “哦,这样啊。”司无忧果然没什么话了,他看了眼南润,“那你早点睡,我走了。”   “嗯。”   倒是没想到南润这么干脆地应了声,司无忧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到底想干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来这儿是能听南润说些什么的,可真的来了,南润反而是一句废话都没说,这让司无忧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再回过神,司无忧已经站在门口了。透过破碎的门,他能看见南润真的收拾收拾打算睡了。   下意识的,司无忧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南润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是说不出的淡然。如果有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南润不是不愿意去解释,而是一切真的没有意义了。倘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许有很多时间去和司无忧磨合各自的棱角,有很多时间学着去爱一个人、改变一个人。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肩负着这个世界上唯有他可以承担的责任。   爱与不爱,都没有意义。   整个过程里,一直安静地坐在树上看着这两人的牧冷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怎么说呢,这沉冽要是司无忧这德行,那依着牧清那性子,两人得玩好大一出虐恋情深。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啊。牧冷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他不是不知道这司无忧和南润两人间的鸿沟深壑,相见也许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只能是更深的捅一刀。   可是,如果没见这一面,终究是难以忘怀。   牧冷抱着看戏的状态凑合了一脚,可到底这出戏没演出□□。他想,南润这个人,是有几分性子的。   这么些人里面,牧清、沉冽、司无忧、竹青衣都比不上南润,他们都放不下。   但这个世界,总要有些人放下情爱,去承担些什么。不可否认,我们都是活在了别人的牺牲上。      ☆、第 61 章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乌鹊,南风,一道银钩明月。   南润披了件紫色的斗篷,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夜空。那是一片的黯淡星辰。   牧冷很自然地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面镜子,随着他指尖拨弄,镜面泛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他看着镜子里的场景,都是些他去过的地方,安静的夜,灯火阑珊的街,他一幕幕地扫过,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打量。   “你真的想好了?”牧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得异常突兀。   南润把视线转向他,“我发现,你最近对闲事很有兴趣?”   牧冷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向南润,“你知道,我对一切具有戏剧性的事都有兴趣,这不是闲事,这是有趣的事。”   “刻薄。”简洁的定义,南润收回视线,继续看天。   把镜子随手扔到一边,牧冷轻浮的声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试探,“你真的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牧冷的眉眼难得有了丝冷凝,“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   牧冷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有的。”   “那是你的以为,不是我的。”南润淡淡说道,“你强大惯了,就以为这世界上什么事都能被成全到完美。”   “你有办法,不过是你不想去做而已。”牧冷终于缓缓叹了口气,“沉冽和你一样,也能撕裂时空,准确来说,他比你强,他的力量是无穷尽的,可以任意穿梭时空,当然前提是他学会了这一方法。有他接应你,你们掌控时空瞬息的变化会简单许多。同样的,你借助他的力量,可以留在这儿,定期回去巡视时空就可以了。”   “好提议。”南润继续抬头看天。   牧冷嘴角抽了抽,这他妈装傻到一步,也是种能耐啊。“所以,考虑一下?”   “嗯。”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牧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建议把握时间。”   “嗯。”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无法点拨一个装傻的人。牧冷想,这他妈真是真理。   就在牧冷还在琢磨这事的时候,南润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时间到了。   “好吧。”牧冷叹了口气。   南润站在星辰底下,一身紫色的斗篷几乎要被夜色染成赤红,月光下,他的脸是异样的苍白。牧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南润的手轻轻地织出法阵,柔和的银色,就像是洪荒初辟的那一线希望,耀眼出无限生机。   在那样的光线下,南润的脸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就像水过涟漪,无所相,无所形。   那双眼,是诡异的红色。牧冷在看到南润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立刻起身。   “停下来。”   南润看他一眼,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泯灭出慈悲的模样。   牧冷心中骤顿,他猛地抬头看向天上星辰,仔细地扫过每一颗星星,“操,谁移动了天准星?”他几乎是吼出这一句的。   有人,动了星轨。   是谁?牧冷脑海中闪过所有的影像,最后猛地破碎成水月镜花。竹青衣。   他动这玩意儿干什么?还能干什么?那小子是想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牧冷猛地把视线落在南润身上,结着法阵的男子明显也感觉到了异样,他正静静看着天上星辰。   “停下来。”牧冷低声开口。   过了半晌,南润的声音才找回来,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停不下来了。”他冷静地重复,“我停不下来。”   牧冷手中凝聚透明的菱形灵力,他试图引导南润的气息,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我去找沉冽。”   “来不及了。”南润摇了摇头,“唔,你们那也喝茶对吗,有个牌子叫碧螺春的对吧,你和我提过。”   这无厘头的话让牧冷的心沉的更厉害了。他盯着南润,“别冲动,再说碧螺春算什么,我那儿地方还有西湖龙井、太平猴魁,比这儿的茶好多了。”   “唔……”南润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想试试。”   “有机会我给你带点,一个储物空间给你装满?”牧冷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溢出轻微的颤音,像是极度压抑着什么。   “再说。”南润终于结好了法印、   牧冷眼前一闪,就被罩住了。他的眼一瞬间有些猩红,看着南润,他一字一句道:“放开。”   径自摇了摇头,南润开口道:“我既然答应了送你回去,自然不会食言。你只需记得,我肯定不会死就是了。”   “你觉得我信你?”   “自然要信我。”南润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竟是带了丝难得的生气。   耳边响起零碎的脚步声,从节奏可以看出来人的失措,南润笑了一下,“好吧,看来我得送你走了。”   牧冷还没说话,就觉得眼前彻底一黑。接着就是铺天盖地汹涌的浩淼。   南润胸腔一阵气血翻涌,他死死抑住了,接着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人一身刺金紫衣,黑沉沉的夜幕下,竟有了一丝帝王风范。   “你……”司无忧死死盯着南润,他的气息起伏很大,却也是活生生地被压住了。   南润点点头,“我猜想,刚才有个懂点占星的小法师恰好动了点天上的东西,我现在有点,嗯,不舒服。”   “你要离开?”   “不。”南润看着司无忧,淡淡道:“是回去,而不是离开。”   沉默。   两人对视的瞬间,瞬间升腾的焰火燃尽所有情绪,只留下灰烬的沉默。南润想,这真是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呢,也是这么疏离地注视着对方。   “留下来。”   “什么?”南润一愣,没反应过来的他愣是没听懂司无忧那句话。   “我信你,所有的所有,只要你说,我便许你。留下来。”   司无忧静静注视着南润,那眼神平静得就像是碧海蓝天。不管他面前的人是欲擒故纵也好,是阴谋算计也罢,他服了,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其他的东西,南润要信任,他给了就是,对的错的,他都认了。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恐慌来的太快,他唯一的那点骄傲,在看见面前的人苍白的脸时彻底崩裂。那人强压着胸腔气血的模样,他只看了一眼,就是不可抑制的失控。   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失控的。   南润想,司无忧这回倒是比他想的要反应更快些。“说些没用的,不觉得为难了自己吗?”南润轻轻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心的,不过,这世上真心实意的话多了去了,他听进去了,却不太相信。   信任这东西,你想给就能给吗?那东西,门道挺多。   司无忧的脸色在听见南润的那句话时,蓦然有些苍白。   南润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想你心里肯定想说,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去追究,过去就是过去了,哪怕我是阴谋算计阴狠小人,你也认了。”他抬眼看着司无忧,“可是啊,你潜意识里不就是觉得,我做了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吗?你宽容大度,纵着我这种人,我当真是该谢恩了。”   南润把披风摘下来搭在手上,“魔君大人,这世上不是谁都会对猜忌下的宽恕感恩戴德的。”   “南润,我……”司无忧莫名的,那句话噎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他想说,我是喜欢你的。   可就是,偏偏说不出口。司无忧站在那儿,背脊僵成一道笔直的竹,那些骄傲忽然又莫名笼罩了他。   “司无忧,相识一场,我与你之间,什么都有,却唯独无关风月。”南润笑着说,“我该走了。”   明明应该说,你不能走。可司无忧除了看着南润的脸,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直到南润手里的银色重新聚集,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保重。”脑海中有人在拼命叫嚣,不该是保重,他说的不该是保重,他应该说,我喜欢你,请留下来。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只能孤默地立着,沉寂地看着。   南润点点头,“保重。”   最后的那两个字随着那人的模糊远去飘散沉浮。   终于是,只剩了一地的寂静。许久,司无忧张了张嘴,说了句话。   “我想我是很喜欢你。”   再也没有人会回他一句,“魔君大人真会开玩笑。”   他想起牧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这一回,是当真只剩了他一人了。   那一瞬间,这位曾叱咤三界的魔界君王,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他总觉得,南润是不会走的。胸腔一阵气血翻涌,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猩红如火。      ☆、第 62 章   司无忧是提剑站在牧清门外的。   牧清乍一眼是以为,这位魔君大人是要来屠城的。那眼神,冷冽似十月清雪。   沉冽随意地倚在门框上,视线落在阶前,淡淡地不着痕迹。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那堪破一切的模样保持到牧清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略显无奈地看向牧清,“师父,我恐怕帮不了他。”   司无忧的眼神瞬间更加阴沉。牧清轻咳了一下,“应该可以的,你试试吧。”   沉冽看了牧清一会儿,是淡淡的无奈,他最终把视线转向司无忧,恢复了一脸的淡漠。“那就试试吧。”   “多谢。”司无忧的眼中有细密的血丝,一双眼沉得要命。自从他知道天准星移位,南润恐怕会出事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沉默。那些滋长的情绪,压抑太久终于决堤。   光从沉冽的手中绽出,绚丽出一片华彩。司无忧思绪骤然有些偏移,他想起他去找株华的时候,一身淡泊气质的男人终于不轻不浅地说了句,“当年救你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是你身边那个叫南什么的人。不过是他不愿说而已,便让我承了这情。”   他几乎是脸色苍白地反问了一句,“怎么不是你?应该是你的。”   株华似乎有些意外,他轻轻点了点头,“你说是,便是吧。我倦了。”   司无忧看着株华的模样,只觉得血都冷了。一无所有,当真是一无所有。   思绪被重新抽离,司无忧看向沉冽,那人从容地站着,魔气四溢。司无忧的手一点点握紧成拳,感受着周围的波动。就要成功了。   最后的希望,他要去找那个人,告诉他,魔君司无忧其实真的一直真实地爱着他,从来都是他。   忽然,沉冽手中的光忽然四散,那些原本盘旋的魔气一瞬间朝中央的沉冽袭去,沉冽眼中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是致命的一击,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退了一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牧清猛地朝沉冽冲过去。   沉冽半跪在地上,“我没事。”他随意地抹掉唇角的血,伸手制止了牧清的靠近。“师父,我没事,你别过来。”   牧清的脸色瞬间白了,“沉冽,你还好吗?”   “我控制不住时空的力量,抱歉,师父。”   “没事的。”牧清猛地摇头,“没关系,你别勉强。”   沉冽点点头,接着淡淡看向司无忧,后者的脸几乎是惨白如纸。   如果连沉冽都没有办法,那么,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过了许久,司无忧猛地转身离去,那背影几乎是僵硬的。牧清瞥了一眼,觉得这个男人可能要垮了。   牧清随即看向沉冽,沉冽已经慢慢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了。他瞧着这人手是手,脚是脚,忽然有些后怕。“真是……你吓死我了。”牧清蹦出这么一句。   “师父。”沉冽微微皱了皱眉。   牧清猛地走上去扶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有点难受,我们回去吧。”   “嗯。”牧清瞬间就答应了。也是他太冲动了,总以为沉冽是万能的,几乎什么都能做到,可他忘了,沉冽也会受伤。再强大的人,都会受伤的。他有些心疼了。   沉冽不着痕迹地贴近了牧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师父,我帮不了司无忧,你会不会怪我?”沉冽忽然试探地开口。   牧清摇了摇头,“能帮的,我们都尽力了。我不会怪你。”   沉冽忽然沉默了。牧清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那一句话,听在牧清耳中,几乎是有些委屈了。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家徒弟这是在害怕让自己失望。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害怕在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无奈。   牧清伸手拢住了沉冽,“想什么呢,你已经很不错了。”   依旧是沉默,牧清想,这下对熊孩子打击挺大啊。“好了。”他难得比较温和地在哄着沉冽,哄,为什么有点奇怪。不过,牧清忽略了那些奇怪的感觉,“别想太多了。”   “嗯。”   牧清不知道,接下来他花了整整七天才让沉冽从自己不是万能的阴影里走出来。   而另一方面,司无忧忽然失踪了。   凭空消失。   魔界的人马全都慌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情况不算最糟。因为,于此同时,仙界清云宗大宗主竹青衣,他也出了点状况。   倒不是失踪了,而是不管事了。   竹青衣在撒欢一样地往三界各地跑,美其名曰,游历四海。   ……对于清云宗上下来说,这真是件日了狗的事。   对于这个艰难而又有些微妙的时期,这些事就像是某种预言应验一般降临。   而当一身黑衣银发如雪的沉冽站在消失许久的魔君面前时,纵然是沉冽,也有些难言的感慨。这个男人,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司无忧抬头看了眼沉冽,漠然地坐在角落没有说话。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灵力,他几乎就和死了没有分别。   沉冽静静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道:“我能帮你。”   司无忧猛地抬头看向沉冽,那双眼几乎也染成了赤红,“你说什么?你不是试过了吗?”他一开口,那声音哑的几乎听不出声调来。   没有回答,没有多余的解释。沉冽轻轻抬起手,瞬间凭空划出一道涟漪。   “天准星移动,南润的具体位置不可推测,诺大时空,万千罅隙,他可以无处不在。你,愿意在无垠之地找一个人吗?也许,你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他。”沉冽的声音漠然地就像诵读文案,那一头银发轻轻浮动,竟有了一丝神谕的味道。   司无忧定定看着那团漩涡,看它幻出涟漪,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他想了想那些天下大义,三界风云,真的要抛弃一切去一个虚无的地方找一个虚无的人吗?那似乎是不需要思索的。   “多谢。”司无忧轻轻触上那团涟漪,忽然他回头看着沉冽,“你为何愿意帮我?”   “你救过他。”沉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可眼神却瞬间温和了下来。   皱了皱眉,司无忧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沉冽说的是牧清,当年牧清差点死在沉冽手上,的确是他和南润出手救了牧清一命。“你倒也记得。”   沉冽没有说话,他自然记得,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并且终将铭记永生。他看着司无忧,在司无忧走进漩涡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开口了,“我会封锁所有的时空间隙。”   司无忧一旦进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嗯。”   那轻轻浅浅的一句应声,随意得仿佛不着调。司无忧消失在漩涡中,最终空中只剩下轻盈的风在浅吟。   沉冽慢慢闭上了双眼,静静伫立在风中。世人痴狂,不到水尽山穷处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过这些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牧清之间,因为他是沉冽。   他那一次的受伤自然是装的,不过是划开间隙而已,他几乎不用费气力。但他所忧虑的是,他一旦在牧清面前划开时空的结果。   在另一个世界,牧清有亲人,有朋友,有那么完整而鲜明的人生,如果他开口要求自己带他回去,沉冽想,自己大概会失去他吧。   牧清一旦回去了,他的心里就装了太多的东西,生老病死人世悲欢,还有那些鲜活的人事,沉冽对牧清的抉择并没有自信。他宁可把牧清关在这儿,至少此时此刻牧清的世界完完整整全都属于沉冽一人。   他的视野里只有自己,他的生活里只有自己,他的一切都是只有自己。   这种几乎偏执的占有欲,的确有些病态了。   沉冽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一切喧嚣的痴狂隐在这副干净的面容下。在他看见牧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和司无忧并没有区别,他们都在一片无垠虚无中追寻着一个人,穷尽一生。   缓缓睁开了眼,沉冽抬头看向远方的雾霭,模糊中绽出一道晨曦。时间差不多了。   站在房间外,沉冽轻轻推开了门,“师父,你醒了?”   起床气很重的牧清嗯了一声,“你去哪儿了?”   “去盛京看了眼,今晚有灯会。”   牧清瞬间蹦起来,一双眼看着沉冽。   沉冽扶额,“先把衣服穿起来。”      ☆、第 63 章   牧清对于自家徒弟的性子自认为还是有点了解的。   总之,比较小心眼。   嗯,比较容易暴走。   所以牧清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就和大型集会永别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沉冽居然愿意带着自己出门,逛灯市。搁在以前,这种无聊到极点纯属男女勾搭苟合的活动你就是求着牧清去,他一大老爷们还不乐意。   可是,他已经多久没见人了,现在就是蹲窑子里看姑娘嗑瓜子他都能看出感动。   话说,沉冽怎么忽然就转性了?直男癌晚期不治而愈了?牧清没有多想,他觉得他想也想不出什么玩意儿,总不会是沉冽干了点对不起他的事在变着法儿讨好自己吧。   是夜盛京,千树灯火。   街头走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左顾右盼,一个裹着厚厚的斗篷,除却弧度优美的下颌,其他都看不见。   牧清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觉得莫名的感动。自从三界动荡以来,这样热闹的集市在人间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总算,都熬过来了。   “师父。”   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牧清下意识回头去看,沉冽站在他身后,一身浓黑的斗篷在这样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牧清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牵住了沉冽的手。   沉冽似乎愣了一下,微凉的指节被轻轻握住,他抬头看向牧清。一双眼在浮动的灯火中竟有几分莫名妖冶。   “怎么和姑娘家一样,拿出点气势来。”牧清拍了拍沉冽的肩。他自然知道沉冽在不安什么。   牧清轻轻拽着沉冽的手,另一只指向高处升腾的天灯。“拿出点霸气,就是横着走又有谁敢指摘?走,现在护送我过去看看。”   沉冽忽然笑了,是那种很安静的笑,不掺一丝的杂质。他点点头。“好。”   风掀起他的斗篷一角,露出半张分明的侧脸,竟是有着摄人的惊艳。   他们先是走,最后逐渐竟成了飞奔。衣袂翻飞,意气干云。   路人不时侧目,灯火摇曳中,只看见半剪侧影。   当牧清最终扶着城墙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沉冽也靠着城墙侧头看他。牧清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瞬间有点无语。咳,不能和怪胎比,你能气死你自己。   牧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地转过身,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   “哥哥,买朵花吧。”   一脸僵硬地转过头,牧清觉得脑海中有一丝弦断了。要是这姑娘是对他说话,他倒也罢了。可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现在拽的是反动不安分子的衣服啊。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牧清觉得要在沉冽一脚把人小姑娘踢开前拯救这个即将受伤的灵魂。   “咳,你卖的什么花?这都冬天了,还有什么能开的?”牧清默默站到沉冽身前。   小姑娘十来岁的模样,抬头看向牧清,“腊梅。”   好嘛,这里也有这品种……牧清思索了一下,“拿过来看看。”   小姑娘递过来一株腊梅,牧清只一眼就觉得熟悉。他是自小活在南方的人,见过不少腊梅花。这种花没什么特色,就是比较丑。丑到你觉得说它是花是对这一种族的侮辱。   真正的腊梅花,是蜡黄色的,几瓣黏在干枯的枝干上,有一种萧瑟的后现代风格。   那的确是一株腊梅花,牧清拿在手上看了会儿,觉得多年重逢,果然丑也成了一种萌。   “谢谢。”忽然响起来的童稚声音把牧清拉回现实,他看了眼小姑娘,忽然将就愣住了。   妖兽了。沉冽俯身把什么东西放到小姑娘手里,而小姑娘欢欢喜喜道了谢蹦蹦跳跳走开了。   这么和善的沉冽,让牧清不由自主开始怀疑沉冽是不是被夺舍了。   “你给了她什么?”   “我的内丹。”   “……”牧清拿着花的手抖了抖,“你再说一遍?”   沉冽看着牧清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摇了摇头,“现在内丹于我没有丝毫用处,刚好身上没带钱。”   “你别说话,我想静静。”牧清拿着花的手再次抖了抖,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意思,我家养了只智障,让大家笑话了”的感觉。   沉冽很听话的没有开口,他站在那儿,靠着城墙,背后是飘满天灯的夜幕,的确有种人间少年不谙世事的味道。   牧清嘴角抽了抽,“好吧,走了走了。”他把那束昂贵的花随手揣到兜里。   走了一会儿,牧清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沉冽,“你怎么忽然待人那么和善了?”牧清没错过沉冽递给小姑娘东西时,眼中的温和。   沉冽低头轻轻握住了牧清的手,“她说我们会永修安好,福泽绵延。”   牧清嘴角抽了抽,徒弟,人家这他妈都是套路啊。牧清可以打赌,那小姑娘和无数男女老少都说过这句话,这是人家的行话,也只有沉冽这货会感动地把内丹送出去了。   素质教育真的很重要啊。   “师父。”   “嗯?”   “我们回去吧。”   正在左看右看的牧清忽然停住了脚步,“什么?才来了多久就要回去?”   沉冽的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他看着一个方向,有丝异样在他眼中升腾。“下回再出来吧,现在时间很晚了。”   牧清抬头看了眼天,你他妈在逗我。这个点,人家偷情私会的小男女才刚出门。   由于这个理由实在是比较烂,牧清很淡定地忽视了。他摆了摆手,“那你走吧。”   “师父。”   被握的手忽然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力道,牧清皱了皱眉,看向面色依旧如常的沉冽,“你怎么了?”   “师父,我……”   话还没听清楚,忽然左侧撞过来一个人,竟然直接把两人牵着的手撞开了。牧清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冲着沉冽喊了一句,“沉冽你给我冷静,别动手。”   不知道哪里多出来那么多人,牧清想朝沉冽走过去,居然被人流冲散了。最后,一脸懵逼的牧清站在街上,看着四周,哪里还有沉冽的影子。他四处走了走,想回忆一下来时的路线,却不经意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来,给我倒酒。”   牧清微微一愣,扭头看去,旖旎的艳色灯火中,一个男子抱着几个姑娘,一脸的邪肆。   一个姑娘走上前去给他倒酒,牧清眯眼仔细看了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竹青衣。   卧槽,竹青衣你离开清云宗就是为了……牧清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眼招牌……为了逛窑子?   牧清直接走了进去,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竹青衣。”   竹青衣皱了皱眉,却在抬头看向牧清的瞬间变了脸色。“是你?”   牧清的脸过于狰狞,姑娘们很快就散了。   “是我,你在干什么?”牧清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一双眼死死飞着眼刀。   “我?唔……嗯……嗯,我在体察民情……”   牧清差点一筷子戳过去。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平和。“我听说你很久没回清云宗了?”   “我?唔……嗯,也许吧。”   “也许?什么意思?”牧清挑眉,这竹青衣今天怎么怪怪的。   “唔……就是可能的意思。”   不想和他扯下去,牧清直接开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唔,我可能最近有点不舒服,就是有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大概是找到了真实的自我吧。”   “……”牧清觉得,竹青衣可能被夺舍了,否则,没办法解释在这种现象。估计明天仙界就会盛传,清云宗大宗主现身花街柳巷,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牧清上仙,唔,牧清,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竹青衣站起来就要走,牧清一把拽住他,“你给我站住。”   竹青衣似乎非常抗拒牧清的接触,直接把袖子砍了留给牧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后会有期了。”   看着自己手里那半块破布,牧清嘴角抽搐了一下,竹青衣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第 64 章   沉冽站在城墙上,一双眼注视着对面的人。   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幻象,只是像极了真人而已。   “他人呢?”沉冽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就把那虚像压在了地上,即使是虚像,他也能有办法触碰到。   那个虚像,是竹青衣的模样。   低低的笑声在沉冽耳边响起,竹青衣开口道:“你怎么,怕成了这样?”   “你快死了。”   “嗯,不然你就不会怕成这样了。”竹青衣推开沉冽的手,“看来你知道,我移了星轨,你的命已经被我改了。”   沉冽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的命被改了,有人用命数为代价,把他的星轨移了一步。他依旧是天道异数,可是有一点却发生了变化。他的星轨和牧清的交错了。   天赐的成全。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开两人的联系了,他们自此将紧紧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   竹青衣笑了,“你看,师兄若是知道,我用死成全了你们,他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沉冽眼中绽出浓烈的戾气,他一字一句道:“他不会知道。”   即使是没有天道的成全,沉冽也不可能顾全其他放手。他根本就不需要竹青衣的成全。那个男人,是在用命,搏最后一场。   “你还是那样,浑身都透出戾气。”竹青衣轻轻叹了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如果他知道,是你杀了云衡呢?”沉冽冷冷地看着竹青衣。   “那不正好,爱恨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他恨我一辈子,他也就记了我一辈子。”   沉冽的指节有些泛白,可以看出他极度地压抑着什么。“他不会知道,什么都不会。”   “他不是现在正在接近真相吗?”竹青衣这一笑,几乎是动人的夺目。   “他人在哪?”沉冽几乎是咬出这一句的。纵然冷静如他,也压抑不住自己现在内心的暴躁。   竹青衣只是笑。   死亡的阴影,可以是如此的安全而温暖。竹青衣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   他想起他的身世,想起他的师父,想起牧清,想起那些带血的算计。   他原本是真的想成为三界之主的,那不是野心,是夙愿。他去做这件事,不是因为他疯狂执迷,而是他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他还能做什么。   云衡临死的那席话,说的不是沉冽,而是迟清。   多年韬光养晦,他终于露出了寒刃。他原本是想着云衡的术法把自己和沉冽的命格交换,却不曾想那阵法却落在了沉冽手上。   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把那东西从沉冽手上交到他手里,他暗自动用了云衡起初设计的阵术,却意外得到了沉冽部分的力量。他凭借这力量,把牧清带了回来。婚礼上看见牧清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有些失控。   那样美好的人生,那样干净纯粹的人生。   他带回了牧清。直到许久他才恍然大悟,沉冽是故意的把力量输给自己,因为沉冽需要一个人把牧清带回来。   那样强大的人,居然在害怕着什么,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他终于拿到了云衡的阵法,可他看着牧清脸上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噢,他这个师兄怕是爱上了那个一身戾气的怪物。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输了。他从一开始就输给了沉冽。   沉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自己兜兜转转到现在才明悟。   他想要的不是天下,是愿意一起闯天下的人。   沉冽应该是想杀了他的,他想。但他忽然就被放走了,因为沉冽似乎明白过来,有的时候活的的确不如死了。   自从沉冽将养着株华的时候起,他就隐约知道沉冽是想杀了自己。大宗主一旦仙逝,清云宗必人心离散,仙界失去主心骨,各方势力□□,必将大乱。这个时候,上善宫,无论是声名还是力量,都足以稳住整个局势。   沉冽在扶植株华,在各个方面替上善宫打点,扶植这股势力,他甚至囚禁株华让自己觉得他已经对牧清放手,其实沉冽的动作已经对自己有了影响。否则他不大会直接带牧清回来。若是搁在寻常,他至少会计划地周全些。   到底是被沉冽绕进去了,竹青衣想,这人的确是不可测。   他以为凭着沉冽的性子,如果真的和牧清在一起,一定是手段暴烈。依着牧清的性子,他们之间就是绝不可能。可他没想到,沉冽对牧清,的确是穷尽算计,却不肯伤分毫。   到最后,孑然一身的反而是他。   竹青衣想了会儿,觉得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的。   毕竟,这么沉重的感情,那么沉重的爱,沉冽对牧清,的确是赤子诚心。   从头到尾,真正死心塌地待牧清的,只有沉冽一人。   他想,自己也许是真的累了。   竹青衣慢慢闭上了眼,他所希冀的安宁,忽然就降临了。   沉冽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在街市上来回找了无数遍,直到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沉冽,你在这儿啊?我在找你呢。”   沉冽僵硬了一下,接着慢慢转过身,迎面走来一个人,青衣落拓,眉目温和。   “师父。”   牧清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一转眼这人怎么变得那么……阴沉萧瑟?   “我在找你呢?刚被人冲散了,你没打人吧?”牧清还是不放心自家徒弟的自制力。   沉冽摇了摇头,脸色竟有些苍白。“师父,你刚去了哪儿?”   牧清走上前去,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又想起刚遇到竹青衣的事,这货……不会是在吃醋吧?   “咳,我刚遇到竹青衣了。”牧清想了会儿,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隐瞒反而显得不坦荡了。“那小子居然在逛窑子,我就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跑的没影了。”   沉冽的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你,没有……”   “怎么了?”   “没事,你没有收拾他吗?”   “我也想来着,他跑太快。”   沉冽忽然伸手轻轻拂过牧清的脸,“没事,我下回见到他替你收拾。”   牧清感觉到脸上冰冷触感,脸一红。他一把拽下沉冽的手,放在手里捂了会儿。“得了,我怕你弄死他。”   忽然,牧清觉得沉冽一僵,他顺着沉冽凝重的视线看去,街尾的酒肆,迎风的招牌,火红的招牌下立了个人,青衣素颜。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牧清和沉冽的注视,转头看向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牧清觉得那人笑了一下。   距离太远,牧清竟一瞬间分不清那人的笑是什么意味。是带着窘迫还是带着挑衅还是带着温柔,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一个笑容。   眼前一花,竹青衣就消失在牧清的视线里,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灯火阑珊依旧,沉冽紧了紧手,“师父,我们走吧。”   “嗯,我刚才好像看见竹青衣了。”   “师父看错了。”   “不会吧,我刚看到你也朝那儿看了。”   “嗯,我看得是那里的腊梅树。”   牧清一愣,回头看去,瞬间有些卧槽的心情。街道旁全是腊梅树,开满了腊梅花,那迎风的姿态,是□□裸的嘲讽啊。感情那小姑娘就是随便路上折了株腊梅花,然后就换了颗内丹。   请允许牧清静静地感受一下这盛京的风,真他妈喧嚣啊。   街道上的人逐渐又多了起来,沉冽这一回,紧紧牵着牧清的手,再也没有放开。   多少年的过往人事,就这样成了烟云。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我他妈终于完结了。 接下来就是几个简单的番外了。这是我这几天全部的存稿了。如果这个礼拜日起,我开始日更的话,那就说明,我周日的数学竞赛预赛没通过……TAT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